剩下半天時間裡，李牧了解了陳老爺收徒一事。

　　 劊子手的技藝原本是世襲製，因為有很多關鍵又獨特的技藝傳承。

　　 盡管這工作頗受人白眼，但好歹是門吃飯的活計。

　　 隻有像陳老爺這般膝下無子，後繼無人的，實在沒辦法才會招收弟子，繼承劊子手的衣缽。

　　 按照民間說法，劊子手是殺完九十九顆頭要主動請辭的。

　　 也就是辭職。

　　 如若不這麽做，按照這一行的規矩會斷子絕孫。

　　 迷信說法。

　　 殺了五百三十二顆頭的陳老爺向來不信。

　　 再者，即使殺完九十九磕頭便請辭，也有不少劊子手孤寡終生。

　　 沒有哪個女人願意嫁給劊子手，旁邊睡一個整天殺人的屠夫，是個女人都會害怕。

　　 “明天去一趟陳府。
”

　　 夜晚，修煉完功法的李牧躺在床上，摩挲著手臂上的福壽螺印記，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

　　 請了假的李牧徑直走出王府，管事的老門房看了他一眼，渾濁的老眼裡浮現出些許異色。

　　 府裡有幾個辦事利索的奴仆都如李牧這般，生出拜師陳念生，翻身把歌唱的想法。

　　 王老爺並沒有阻攔，甚至毫不在意。

　　 幾個奴仆若真有做上劊子手的能耐，也不至於是個奴仆。

　　 “但若是去的都是平安縣裡的仆從，說不定陳念生還真會從其中選出一個。
”

　　 老門房盯著李牧略顯單薄的背影。

　　 再怎麽也不應該會是他。

　　 府裡柴房乾活的幾個仆從都是龍精虎猛的漢子，盡管比不上江湖高手，也要比李牧要強得多，繼承陳念生衣缽的可能性更大。

　　 砍柴砍頭都是砍。

　　 至於打掃井匽……

　　 念及此處，老門房微微搖頭。

　　 這李牧自從被發配到打掃井匽後，性子就收斂了許多，平日裡也不太愛說話，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王府裡的奴仆都是抱團取暖，互惠互利。

　　 日後就算是贖身、婚嫁娶妻，彼此間都能幫襯不少，故而平日間的人情往來不能少。

　　 像李牧這般斷了和大小姐的關系，還獨來獨往的。

　　 可不合群。

　　 日後的道路會難走很多。

　　 ……

　　 李牧輕車熟路的來到陳府。

　　 都不用辨認方向。

　　 大門修的最豪華，門庭比誰都冷清的府邸，便是陳老爺家沒錯。

　　 也不知是是不是心理作用，李牧逐漸走上前，竟還真感受到周遭空氣冷了許多。

　　 不再是寒冬臘月的冰冷，添了幾分陰寒的韻味。

　　 此刻的陳府門前，烏泱泱聚集著不少人，其中大部分都穿著仆從服飾，來自平安縣內的各處世家大族。

　　 劊子手再受人白眼，也比他們這群供人驅使的奴仆要強得多。

　　 砍一顆頭可能給好幾兩銀子。

　　 若是像陳老爺那般趕上戰亂叛反，貪官汙吏殺的多，也未嘗不可一夜暴富。

　　 更別說其中還有隱晦的灰色收入。

　　 在人群中，李牧在其中看到了同為王府奴仆的三個人。

　　 他們拎著柴刀，還算魁梧的身軀立在陳府門前，比其他身材瘦小的奴仆要顯眼得多。

　　 “柴刀三虎……”

　　 李牧腦海裡浮現出這個中二稱號，這義結金蘭的三兄弟在王府裡算是一霸，也就結識王曦月的前身能穩壓一頭。

　　 三兄弟自信盎然，身軀挺得比誰都要筆直，柴刀拎出了鬼頭刀的氣勢。

　　 見到李牧前來，三兄弟微微側目片刻，很快就將其無視。

　　 多是來湊熱鬧的。

　　 眾人等了片刻。

　　 一個年過六旬的老者推開陳府大門，他穿著乾淨的青衣，頭髮雖然花白，但肌膚卻仍舊光潤如玉，健碩魁梧的肌肉將衣袍高高撐起。

　　 豹頭環眼，鐵面虯鬢。

　　 盡顯兇神惡煞之氣，光站在那給人的心理壓力便極大。

　　 殺了整整五百三十二人的劊子手，身上所帶的氣血令現場一乾人膽戰心驚。

　　 此人便是陳念生，陳老爺。

　　 陳老爺粗略掃了人群一眼，稍顯失望之色，看見為首的柴刀三兄弟才面色微緩，緩緩道:

　　 “體重還沒一百三十斤的，自行離去。
”

　　 霎時間，現場便少了大半人。

　　 身為奴仆，在府裡每天也就能差點稀飯菜葉，十天半月都未能見到點葷腥。

　　 身體能長開才怪。

　　 見此情形，李牧暗自松了口氣，他體重一百三十八斤左右，得虧長生養氣術增強肉身，不然他也會敗在第一輪。

　　 倒是柴刀三兄弟看見李牧仍舊留在原地，都不約而同的一怔。

　　 仔細看之下，才發現李牧身體是健壯了不少，隻是因為身高變得勻稱，所以才不明顯。

　　 “就六個人……”

　　 陳老爺臉色一沉。

　　 目光在六人身上來回掃視，最終停留在外表俊俏陽光的李牧身上，開口道:

　　 “你也走，還有你右手邊的也是。
”

　　 另外一人知趣的離去，隻剩李牧滿臉錯愕道:

　　 “為何如此?”

　　 這還什麽都沒有檢測，僅憑一面之緣，便讓他放棄解決福壽螺印記的機會，是絕對不服氣的。

　　 別看李牧身形一般，真比起力氣，那光砍過柴的柴刀三兄弟也不見得比他強。

　　 “你面容太和善了，不適合做劊子手。
”

　　 面對一名奴仆的冒犯，陳老爺沒有不耐煩，而是慢條斯理的解釋道:

　　 “面容和善，手無粗繭，可鎮不住那些兇神惡煞的凡人。

　　 “能被殺頭的絕大部分都是窮兇極惡之輩，你氣場不強，很容易被亡命之徒鎮住，從而引發禍端。
”

　　 這解釋還算客氣。

　　 總不能直截了當的說，哪兒有劊子手是小白臉的吧?

　　 一旁的柴刀三兄弟瞬間意識到了這層意思，見李牧依舊不死心的站在原地，心中便起了趁機討好陳老爺，表現自身的想法。

　　 於是三兄弟為首的一人放下柴刀，語氣稍冷:

　　 “陳老爺讓你走，還不速速離去！
”

　　 說罷，便龍行虎步走上前，猛推了一把李牧。

　　 略顯單薄的身形出乎所有人意料，不但抗下了這次猛推，反震的力道還引得此人步伐一個踉蹌，沒站穩跌在了地上。

　　 “……?”

　　 完了。

　　 丟人丟大發了。

　　 李牧冷冷的掃了柴刀三兄弟一眼，並未多言。

　　 “有點意思，留下吧。
”

　　 陳老爺笑哼一聲，轉頭對柴刀三兄弟淡淡道:

　　 “趨炎附勢，投機取巧之輩。

　　 “我找的是繼承人，不是單純的劊子手，像你們這種人，隻適合做一輩子的奴才。

　　 “愣著幹什麽，還不快給老子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