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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賜福》第56章

天官賜福 墨香銅臭 3685 2024-04-28 10:36

  ☆、第56章 尋往跡再上太蒼山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之間,謝憐彷彿又有了一陣勇氣。

  郎千秋走了之後,他的步伐一直有些遲緩,背也有些彎曲。
而這勇氣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要往何處去,竟讓他整個人又不知不覺立直了。
他站在原地不動,師青玄走上來,拍拍他的肩,道:“這人挺夠意思的。
太子殿下,不知道你怎麼結交到的,不過你運氣真好。

  這還是謝憐第一次聽到有人對他說,你運氣真好。
他看了師青玄一眼,微微一笑,道:“是嗎?
大概吧。
我也覺得。

  在他們身後,風信繼續默默擦臉。
兩人一回頭,就看到他滿臉沾白毛的模樣,好辛苦才忍住了笑。
謝憐道:“對不起啦。

  這算是代替花城道歉了。
風信終於把白毛都給扯下去了,道:“技不如人。
沒什麼好說的。

  三人在巢穴內又搜索了一通,確定再沒有被困的活人,也沒有漏網之魚了,這才乘著一陣風,再次回到仙京。

  過了飛升門,隻見許多中天庭的下級神官堵在街上,來來去去,如臨大敵,正在大街兩側每一座宮殿裡四下排查。
而他們來到神武殿,殿內早已聚滿了上天庭的神官,遠遠地便有爭論之聲入耳。
他們聽到的第一句便是:“花城居然倒打一耙說咱們上天庭在鬼市安插眼線。
這真是荒謬至極,我們天界需要在他手下安插眼線?

  聞言,謝憐和師青玄俱是輕輕一咳。
安插眼線臥底鬼市的事,八成不是假的。
事情都沒弄清楚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嚷嚷,萬一確有其事,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三人進了殿,師青玄走在最前。
眾人一看他,便招呼道:“風師大人回來啦?
”“辛苦了辛苦了!
”眼睛卻都盯著謝憐。
還待再問,緊接著,卻在二人身後看到彷彿剛從血塘裡爬出來的風信,沉著臉走了進來。
眾人瞬間凍結,紛紛挪開了目光。
畢竟,誰也不想在清靜的大殿裡聽到那響徹長空的罵聲。
隻有慕情,不僅不回避,反而刻意往這邊看,用心昭然若揭。

  謝憐擡眼,隻見君吾坐在上首,一手支著額頭,按太陽穴,閉著眼,看起來似乎略帶疲倦。
謝憐十分能理解。

  要在以往,一兩個月都不一定開一場集議,最近卻是事故頻發,短短時間之內,神武殿爆滿了好幾次,彷彿天天都有事,恨不得一天議兩次,換做是謝憐,他也累。
況且,要發表意見的人又多,七嘴八舌。
一名神官道:“他說來就來,把仙樂宮連通到了別處,這點真是太可怕了。
如今他能輕而易舉把得罪他的太子殿下抓走,明天說不定就能在其他殿把別的神官抓走。
這事兒萬萬不能姑息,必須得及時遏止啊!

  若是換成人間,就相當於某反賊在皇宮之內挖了一條地道,來去自如,當然令人坐立不安。
也難怪方才那群中天庭的神官要全力戒嚴,四下排查了。
慕情的重點卻不在於此,淡淡地道:“花城信徒那麼多,坐擁一個鬼市,區區一個極樂坊,燒了就燒了,對他來說還能算什麼嗎?
不一定是因為太子殿下得罪了他才闖仙京的吧。

  師青玄立即道:“玄真將軍,你這話就不對了,大家可都是聽到花城自己承認了的。
說起來,本月是輪到哪位將軍守庭?
仙樂宮的大門給人施了法連到別的地方,竟然毫無覺察。
這算不算失職?

  裴茗本來抱著手臂站在一旁,老神在在沒說話,聽到這句,道:“我。

  師青玄卻是不小心記錯了,他本來以為是慕情,結果轟到了裴茗,不免尷尬。
裴茗倒是沒推脫責任,道:“本月當值的是我。
的確是我失職了。

  與他交好的神官立刻解圍道:“依我看,事情還是一件件地來,先把血洗鎏金宴的事兒弄清楚吧!

  這時,侍立在殿前的靈文忽然道:“泰華殿下有消息了。

  君吾終於睜開眼睛,道:“他說什麼了。

  靈文靜候片刻,道:“他說永安國鎏金宴之事另有內情,他會自行找太子殿下解決,不需旁人插手。
但請務必不要讓太子殿下自貶成功,這是兩碼事。

  慕情蹙眉道:“什麼內情?

  靈文道:“沒說更多,沒消息了。

  沒想到眼看大戰一觸即發,一錘子重重砸下,卻輕飄飄落地,眾位神官不免都有點失望。
郎千秋可是苦主,苦主不找兇手討債了,那旁人還有什麼熱鬧好看的?
而且,郎千秋不說,謝憐看樣子也不會說,這事真是連點嚼頭都沒有了。

  接下來,君吾點了風信和慕情,讓他們協助裴茗加強警戒,又安排了些別的,擺擺手,讓各位都散了。
謝憐留了下來,隱隱聽到有人交談:“果然,每次他捅出什麼事來,帝君說是要審,最後不都什麼事兒都沒有嘛……”

  “有眼不識泰山,原來是一尊大佛,今後說話小心點唄。

  ……

  待到人都散了,謝憐走上殿前,欠身道:“給您添麻煩了。

  君吾道:“這還不算什麼麻煩。
你若是一直死咬了血洗鎏金宴的是你,那才麻煩。

  猶豫片刻,謝憐還是自己把事情始末全都交代了。

  聽完之後,君吾評價道:“仙樂,你這事情做得真是,吃力不討好,裡外不是人。

  謝憐垂首,道:“我知。

  君吾道:“罷了。
你一貫如此。
泰華現在注意力被轉移,去追青鬼。
等他追到之後,必然還是會來找你,如何應對,你想好了嗎?

  謝憐道:“沒想好。
但是目下,我還是想點別的吧。

  君吾笑了,道:“想什麼?
有沒有點有趣的,讓我也高興下。

  謝憐道:“地師去鬼市臥底,是您派去的嗎?

  君吾從容道:“是。

  謝憐道:“這是為何?

  君吾緩緩地道:“因為,是花城先行在天界安插了他的眼線。

  謝憐一怔。
君吾站起身來,道:“許多年來,花城的消息都太快了。
而且,有些他不該知道的,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對於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不可以做,哪裡是底線,如何擦邊壓線,他把握得太精準。
而這次,他直接把通道開到了你的仙樂宮,已經等於是間接證明瞭,上天庭的確有他安插的內應。
否則是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

  其實,關於這一點,謝憐也多少有些覺察了,畢竟花城是真的知道太多了,因此君吾說出來,還不算難以置信。
他道:“您有證據嗎?

  君吾緩緩搖頭,道:“就是苦於沒有證據,但又蹊蹺屢出,我才讓明儀混入鬼界。
沒想到上天庭那隻內鬼還沒揪出來,明儀反倒落入他手。
雖然是沒折在他手裡,給你救了回來,但這下,要尋他的眼線,更是困難了。

  謝憐道:“出了問題的是上天庭還是中天庭?

  君吾道:“難說。
你便當除了你,誰都有可能吧。
也許,隻有一個,也許,更多。

  難怪君吾不派其他人去鬼市探查明儀的下落。
若是除了他誰都有可能,謝憐不禁心想:“難道風師、千秋、風信他們,也全都有可能嗎?

  這時,君吾道:“仙樂,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對花城頗有好感。
你有自己的分寸,交友,旁人也不該多言。
但必要時候,你小心一些花城,不要把什麼底都透給他了。

  聞言,謝憐斂了神思。
君吾道:“能成絕者,無一不是經歷了常人所不能想像的痛苦。
要麼一飛沖天,要麼萬劫不復。
從銅爐山裡出來的兩尊絕境鬼王,黑水和花城,都遠比你想像的要可怕。

  謝憐低了頭,不反駁也不附和。
君吾道:“我不知他的目的和動向是什麼,而他卻對上天庭的目的和動向一清二楚。
這就很不利。

  聽他說“這就很不利”,謝憐擡頭,脫口道:“三郎他……”見君吾望來,他頓了頓,改口道,“花城他,應該不會做太過火的事情的。
畢竟,您想,以他的實力,若是要為禍作亂,難道不是早就能攪個天翻地覆了嗎?
既然從前不會,那麼隻要不出什麼大事,想必今後也不會的。

  君吾道:“但願如此,但你知道,我不能冒險。

  出了神武殿,謝憐在仙京街頭慢慢行走。

  路過仙樂宮時,他駐足停留,打量了一陣。

  這是君吾批給他的宮觀,華麗,嶄新,同時,也很陌生。
朱紅的大門上排排門釘鋥亮,卻已經打上了兩道寫滿咒文的封條,形成了一個巨大的交叉,望來使人觸目驚心。

  師青玄離開神武殿前對他說,因為這大門被施法連到了別處,你的宮殿暫時被封了,可以到我殿裡去歇歇。
然而,謝憐盯著這座“仙樂宮”看了一陣,忽然轉身。
他沒去風師殿,也顧不得本來要去做的事了,卻是一路直行,出了飛升門,跳了下去。

  穿過皚皚雲海,他落下的地點,是在太蒼山。

  在這座太蒼山上,曾坐落著仙樂古國的皇家道場——皇極觀。

  皇極觀是極為龐大的道觀群,遍佈整座太蒼山的宮觀廟宇中,供奉著數位神人仙尊,交相輝映。
主神乃神武大帝,金殿在最高峰。
而坐落于次高峰上的太子殿,也曾鼎盛一時。

  八百年前,太蒼山漫山遍野都是如火的楓林,乃是一大名景勝地,楓林道中,儘是人頭攢動、絡繹不絕的信徒。
而後來仙樂國破,許多昔年的信徒成群結隊奔上了山,去燒太子殿,卻引了山火,將整座太蒼山都燒了大半,淪為一片焦土。

  燒焦過的土地,和埋著死人的土地一樣,似乎更加肥沃。
後來,在這片焦土之上,落下了種子,長出了新的樹木。
幾百年後,又是漫山遍野的鬱鬱蒼蒼,卻再也不見紅葉,與八百年前是全然不同的風景。

  以前上山,有一條寬闊平坦的青石山道。
山道上不時就能看見拜山的香客,或者挑水背柴的小道士。
現在,這條山道早就消失了。
亂山落石,枯草殘枝,把它深埋於地底。
謝憐一路上山,靠的是一雙腿,遇到荊棘攔道,便取下背後的芳心劍,斬斷枯藤雜草。

  爬到半山腰時,謝憐有些疲倦了,靠著一顆死樹,想要休息片刻。
忽然,一個黑糊糊的事物從樹上砸了下來,連著“喀喀”怪響,迎面向他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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