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一言定心魔

　　隨著神工門和耿家的退去，徹底宣告了丹霞峰有了新的主人。

　　從此之後，那些散修就得另謀靈地了。

　　而在丹霞峰中，羅天會的修士也開始忙碌起來。

　　閔龍雨帶著一群人，開始勘探全山上下，試圖布置大陣，重現當年閔家陣道輝煌。

　　以袁婆婆、袁東升婆孫為首的藥堂，在山上忙碌了起來。

　　原本的丹霞峰有著數百塊一階靈田，不管是種植藥材，還是種植靈稻都是極好的。

　　可惜這百年來，無人照料，外加散修禍害。

　　一階靈田的數量，銳減到了一百多塊。

　　即便是這一百多塊靈田，也有著靈氣不足，即將掉落品階的危險。

　　在查探完之後，當真把袁婆婆給心疼壞了。

　　最近。

　　她帶著一眾藥堂修士，行走在那些靈田中。

　　還有品階的，拔掉所有種植物，栽下羅天會常用的諸多尋常靈草。

　　那些品階掉落成了普通沃土的田地，袁婆婆也沒有放棄。

　　先是施展丙火燒荒術，將諸多砍下的青岡木焚燒成灰燼，把這些灰燼埋入田中。

　　隨後她又找司馬惠娘申請了一千塊靈石，特地去了一趟天瀾仙城。

　　購買了一種名為天蠶雲豆的靈草種子。

　　回來之後，把這些種子，灑在那些普通沃土上。

　　“隻需要輪番三年種植天蠶雲豆，再輔以癸水堆肥術。
”

　　“如此三管齊下，三年後，這些靈田就又可以恢復到一階品質了。
”

　　“以前是真的浪費了這麽好的靈田啊！
”

　　“散修，大多不會長期經營靈田。
但基本上所有宗門，都會大肆開辟靈田，培育靈植。
這些，看似不起眼，卻都是可以作為宗門之基的重要資源。
”

　　她是在跟羅塵說。

　　見羅塵好奇，特地細心解釋了一番。

　　羅塵聽完後，也不由感慨原來靈植夫一道，也是如此博大精深。

　　“青岡木燃燒後的灰燼，居然能提供土壤肥力？
”

　　“那以後丹堂如果產生大量青岡木灰燼的話，倒是可以廢物利用一二了。
”

　　羅塵心中思索了一番。

　　目光落在袁婆婆身上，對方佝僂著腰，一臉慈祥的望著正在地裡忙碌的袁東升。

　　以前還精神矍鑠，但這麽多年過去，已經蒼老得不成樣子了。

　　尤其是從泰山坊趕到天瀾仙城這段時間，經歷了一場廝殺，變得更是衰老。

　　頭髮花白，身軀佝僂。

　　站在那裡，仿佛風中殘燭一般。

　　也不知，還有多少年可以活。

　　似乎察覺到了羅塵的憐惜目光。

　　袁婆婆緩緩道：“會長大人，可是好奇老身的壽元？
”

　　羅塵輕輕嗯了一聲，好奇對方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心思。

　　袁婆婆露出慈祥的笑容，“近年來，也不是你一個人這麽問我了。
東升那孩子，更是一直讓我去休息，說他來負責這些事情就行。
”

　　“但我又哪裡放得下心來啊！
”

　　轉過身來，擡頭看著羅塵。

　　“不瞞你，老身最多還有個一兩年可以活了。
”

　　即便早有預料，羅塵仍舊吃了一驚。

　　“既如此，你就別操勞這些事情了，好好去頤養天年吧！
”

　　然而袁婆婆卻是搖了搖頭。

　　“不了，活了這麽大歲數，早就休息夠了。
”

　　“我現在就隻想把一身所學，全部傳授給東升那孩子。
”

　　“他現在其實學得也差不多了，缺的是經驗。
那些靈植夫要用的法術，除了二階的丙火燒荒術以及草薙庚金術，都也掌握熟練。
”

　　……

　　“會長，你能答應老身一件事嗎？
”

　　絮絮叨叨的話中，將袁東升或誇或罵了一遍，其中蘊含了殷切的希冀。

　　驀地，她求到了羅塵身上。

　　羅塵臉色一肅，“但說無妨，隻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竭盡全力！
”

　　這不是什麽冠冕堂皇的應付。

　　而是羅塵發自肺腑之言。

　　袁婆婆雖然不是他親近的朋友，但自從羅天會成立之後，對方就一直在默默支持自己。

　　從最初的丹堂，到藥堂。

　　哪怕現在來了丹霞峰，也在散發餘熱，重整丹霞峰所有靈田。

　　如果三年後，真能恢復百年前的盛況。

　　那麽別的不說，光是那數百塊靈田，就可以成為羅天會一份基業！

　　對方，真的是盡心盡力了。

　　袁婆婆笑著搖搖頭，“用不著會長竭盡全力，其實是很簡單的事情。
”

　　她指了指地裡忙碌的袁東升。

　　“那孩子，雖然平時不說，但其實一直有窺視大道的決心。
”

　　“但他年齡也不小了，資質方面，確實不太行。
”

　　“所以，我想會長在他六十歲還沒有築基的時候，一定要為他尋一門婚事。
”

　　“袁家的香火，不能斷！
”

　　羅塵張了張嘴。

　　他萬萬沒想到，對方鄭重其事的請求，竟是如此簡單。

　　迎著那雙殷切的目光，羅塵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

　　“放心，我一定記得此事！
”

　　“那就好，那就好。
老身，謝過會長了。
”

　　眼見對方要鞠躬，羅塵連忙托住老人家的手。

　　他受不得這麽大的禮。

　　無關境界高低。

　　……

　　羅天會忙碌的，不隻是閔龍雨、袁婆婆等人。

　　丹堂、器堂乃至金堂、戰堂，都有各自的任務。

　　戰堂在司馬賢的帶領下，於丹霞峰上，大興土木。

　　或是推倒原來的建築，或是填平那些亂挖的山壁洞府。

　　然後，又在慕容青漣指揮下，重新建造新的建築。

　　整體建築群，主要分布在丹霞峰向陽的正面。

　　從下到上，鱗次櫛比。

　　雖短時間還見不得全貌，但羅塵見過施工圖，如果竣工，羅天會將自成一番氣象。

　　不再是小打小鬧的散修勢力。

　　而是頗有章法的幫派宗門之貌。

　　丹堂那邊，就很簡單了。

　　羅塵本著鍛煉曲靈均的想法。

　　讓他帶著丹堂修士，去收攏丹霞峰山底的那些地火洞窟。

　　以前神工門和耿家的規劃，實在太潦草，純粹是為了賺靈石，應付了事。

　　羅塵需要的，是能夠為他，為羅天會煉丹，提供最大助力的新地火丹室。

　　對曲靈均的考驗，也在這方面上。

　　為此，湯泉、米粒等一眾小輩，也都被他支派給了曲靈均，由他全面調動。

　　如果缺人手了，還可以找司馬惠娘申請。

　　器堂和金堂的任務，則是隻有一個！

　　重整碧幽谷！

　　早在入駐丹霞峰之前，羅塵就和司馬惠娘前來查看過。

　　那時候，他們看得明白。

　　碧幽谷那裡，實際上已經有了小型坊市的雛形。

　　且人流量並不小。

　　如果能夠把碧幽谷，重新整理出來，那羅天會或許能開辟一條新的財路。

　　不僅如此。

　　羅塵還把身上剩下的，那最後一批上品玉髓丹，也全都交給了顧彩衣。

　　“賣丹藥是其次！
”

　　羅塵看著風姿越發明豔美麗的女子，鄭重無比的說道：

　　“你的任務，是搞清楚玉髓丹在天瀾仙城的行情！
”

　　“這個行情，不隻是價格、受歡迎程度，還有競爭對手。
”

　　顧彩衣好奇道：“競爭對手？
靈藥閣的養氣丹？
”

　　羅塵搖了搖頭，“不隻是這些！
”

　　顧彩衣怔了怔，很快，聰慧如她，就揣摩出了羅塵的意思。

　　與大河坊隻有靈藥閣一家售賣丹藥的情況不同。

　　天瀾仙城這邊，涉及到丹藥生意的勢力，實在是太多了！

　　往大了說有靈藥閣，青丹谷。

　　往小了說，還有諸多修仙家族。

　　中間，更有諸多幫派勢力，也涉及到一些獨門丹藥。

　　就連神工門那種以修理法器為主的小門派，不都還號稱有獨家靈藥嗎？

　　而且，天瀾仙城的修士實在太多了，指不定就有那種隱藏在茫茫人海中的散修煉丹師。

　　這些存在，加起來，涉及到煉氣期修行丹藥的，隻怕不少於一掌之數。

　　在這種情況下，玉髓丹到底適不適合銷售？

　　到底適不適合成為羅天會的主要產業？

　　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難怪他把那麽多上品玉髓丹，都交給了我。
”

　　“若是按照以往的價格，那批玉髓丹至少價值五六萬塊靈石了。
”

　　顧彩衣心中閃過這些念頭，當即說道：“我會盡快辦妥此事，把全面的調查結果，給你送上來。
”

　　羅塵看著她，輕輕點了點頭。

　　“你做事，我放心。
”

　　顧彩衣露出笑容，打算告辭離開。

　　碧幽谷的整理正如火如荼的展開著，不少之前離開的散修，都在和羅天會交涉，想要回來繼續做小生意。

　　她作為金堂之主，管的也是對外交接這一塊兒。

　　實在是有些抽不開身。

　　在她離去前，羅塵忽的叫住她。

　　“讓段鋒來一趟！
”

　　“好的。
”

　　……

　　山間步道上，兩道身影，一前一後。

　　隨著不斷往上走，山風越來越大，附近縈繞的雲霧，也越發濃鬱。

　　段鋒疑惑的跟在羅塵身後，不知道對方叫他來幹什麽？

　　如果是因為器堂的事情，直言即可，為何一直一言不發。

　　故弄玄虛？

　　可是羅塵，對內部修士，也不是這種性格啊！

　　若是在以前，他或許能夠揣摩一二羅塵的想法。

　　但如今，隨著羅塵築基越久，心思越發深沉。

　　很多事情，他不先提個話頭引子，下面的人根本猜不到他在想什麽。

　　想不通！

　　段鋒無奈，隻好跟著羅塵爬山，一步步往上走。

　　途中，良好的視線，讓他發現了幾個前人開辟的洞府。

　　靈氣濃度頗高，甚至遠勝他在小寰山的那個獨門洞府。

　　段鋒將其一一記了下來，到時候找司馬惠娘通融一二，看能不能搬過來。

　　距離煉氣大圓滿，也就還差兩三年水磨工夫了。

　　若是能得到這些靈氣濃度頗高的洞府相助，或許可以縮短一點點時間。

　　驀地。

　　前方羅塵停下了腳步。

　　他沒有回頭，因此段鋒看不見他臉上的猶豫。

　　最終，羅塵還是下定了決心。

　　在段鋒疑惑中，手一晃，一個布袋子出現在掌中。

　　遞給了段鋒。

　　“你的東西。
”

　　段鋒愣了一下，好奇的打開袋子。

　　“還陽水、琉璃膏，安神香……”

　　全都是突破築基之時，需要用到的靈藥。

　　段鋒念著這些資源的名字，臉上露出訝異之色。

　　“你為我準備的？
”

　　“繼續看！
”

　　“嗯嗯。
”段鋒喜不自勝，雖不知道羅塵這麽做的意思是什麽，但他還是很高興的。

　　有人提前把築基要用的東西，給自己準備好。

　　換誰來，都會很高興。

　　“咦，這是什麽丹藥?”

　　“一階精靈丹，可以幫助修士快速提純體內靈力，縮短煉氣九層到大圓滿的時間。
”

　　羅塵側過身子，背對山外浮雲，目光落在段鋒身上。

　　“有這一批一階精靈丹幫助，你可能隻需要一年不到的時間，便能踏入煉氣大圓滿。
”

　　“嘶！
”

　　段鋒倒吸一口涼氣。

　　他握住袋子，隻覺得有些沉重了。

　　這份禮物，實在有些重了吧！

　　在羅天會中，還有其他人得到羅塵如此優待嗎?

　　還是說，隻有我一人？

　　“這是不是太……”

　　“繼續看！
”

　　壓抑住內心激動，段鋒目光落到了一小截塊莖上。

　　“這是什麽?”

　　在他手剛握上塊莖的同時，羅塵的話就幽幽傳了過來。

　　“八百年天地根，可增加兩成築基幾率，且哪怕突破失敗，也不會對身體造成巨大創傷。
其珍貴性，不亞於普通築基丹。
”

　　“這麽……咦？
”

　　段鋒翻開了那個形似舌頭的塊莖。

　　原本想仔細打量的他，目光卻落在了那張小紙條上。

　　上面赫然寫著“段鋒”二字。

　　而那熟悉的字體，仿佛閃電霹靂一般，炸響在他腦海中。

　　“段！
乾！
坤！
”

　　一字一句的吐出這三個字，他臉色有一瞬的不可置信。

　　羅塵手輕輕拍在他肩膀上，“我已經解開了段乾坤的儲物袋，從裡面發現了這些東西。
他們是歸攏在一起的，很明顯是為某個人所精心準備。
而這個人，是你。
”

　　平平淡淡的話。

　　在段鋒心中，掀起軒然大波。

　　怎麽可能！

　　那老狗奪了我的築基丹，害了我母親，更害得我在段家無立錐之地。

　　他怎麽可能為我準備所有從煉氣九層到築基的資源？

　　這不可能！

　　不！

　　好像也有可能！

　　很早之前，他就一直派人來勸我回段家。

　　是段銳的失敗，讓絕望的他，將希望寄托到了我的身上嗎？

　　若是如此，似乎又說得通了。

　　可是，這麽一來，那我又算什麽？

　　我帶人，殺了他，滅了段家，豈不是我成了那狼心狗行之輩！

　　不，我沒有錯。

　　我是為了報仇，為了我母親，也為了我自己。

　　但是……

　　“段鋒！
！
！
”

　　一聲厲喝，如洪鍾大呂一般在段鋒耳邊、腦海、心中，滾滾響起。

　　段鋒渾身一顫，迷茫的醒過來。

　　見到這一幕，羅塵不由松了口氣。

　　他最怕的，就是段鋒突然接受不了仇人變恩人。

　　如此一來，豈不就證明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情，都是錯的了？

　　在這種重大打擊之下，修士特別容易走火入魔。

　　換個特有的名詞，那就是心魔！

　　一如羅塵，當初在低境界時，突然就來了一次心魔之劫。

　　那時候，他僥幸度過了。

　　但段鋒具體情況如何，他並不知道。

　　所以，特意將他叫到僻靜之處，關鍵時刻，以懾神術將其喚醒。

　　目前看來，好像沒有造成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羅塵，我……”

　　不像平常那樣叫會長了，而是下意識的叫羅塵的名字。

　　可見段鋒此刻心中的混亂。

　　他望著羅塵，身軀顫抖，眼神迷茫。

　　痛苦後悔、堅定執著，眾多情緒融合到一起，形成了極度扭曲的表情。

　　羅塵深吸一口氣，手重重捏著他肩膀。

　　“我之前也曾猶豫過，要不要把這份資源交給你。
”

　　“我知道，這會對你造成很大的衝擊。
”

　　“但思前想後，還是決定給你，因為情理上，這是段乾坤留給你的。
利益上，這是你我王淵三人的戰利品，本就有你一份。
”

　　“至於你怎麽看它，我沒法給太多意見。
而段乾坤此人，我隻會說，你當初做得絕對沒有錯！
”

　　“不要懷疑自己，修行這條路上，或許會行差踏錯，或許會適得其反。
但對於曾經做出的決定，永遠不要後悔，不要因過去，懷疑現在的自己。
”

　　“這份資源，本就屬於你，不需要任何愧疚！
”

　　“你聽清楚了嗎？
”

　　顫抖的身軀，漸漸恢復平靜。

　　段鋒捏著那布袋，隻覺得似乎沒有之前那麽重若大山了。

　　但是，腦海中依舊心緒起伏。

　　半晌，他才苦笑道：“我需要靜一靜。
”

　　“嗯，你去吧！
器堂那邊，我讓蘇曉霖和卞真替你管著。
”

　　段鋒轉身，飄忽忽的往山下走著。

　　他頓了頓身子，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

　　“謝謝。
”

　　說完，身影消失在雲霧朦朧之中。

　　羅塵歎了口氣，你跟我客氣什麽啊！

　　不過，處理好這件事之後，他心中也算大石頭落了地。

　　以段鋒的性格，隻要不在最初陷入牛角尖，後面都會調整回來的。

　　那份資源，著實價值不低，不能輕易浪費。

　　轉過身來，朝著山巔走去。

　　“如今羅天會百廢待興，卻也有惠娘替我坐鎮中央，用不著我事事關注。
”

　　“時間倒是騰了出來。
”

　　“接下來，我便盡快把清源妙丹法推到小成境界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