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一場好戲？
一場鬧劇！

　　生死相搏！

　　四個字，說來簡單，實際上又有幾人在不到萬不得已關頭下，會選擇走到那一步。

　　宗門高第亦或者家族修士，外出遊歷之時，長輩都會賜下諸多防護之術，目的就是為了避免看好的苗子走到那一步。

　　相較之下，散修要更加惜命。

　　因為，相比宗門和家族修士有大樹遮蔽，散修的一切都是辛辛苦苦，付出了數倍努力，才堪堪得來的。

　　一旦生死相爭，敗者便要前功盡棄，所有努力付諸東流，甚至為他人做嫁衣。

　　皇甫嵩作為大周皇族後裔，自幼生活優渥。

　　哪怕後來遭逢劇變，流亡北海，淪為散修，卻依舊有諸如桂公、夜老等人的扶持，甚至還有紫後那等金丹後期的大修士庇佑。

　　讓他僅僅是為了八百裡澎湖，就要拿命去搏，他可舍不得。

　　羅塵卻恰恰與其相反。

　　年少時，為了些許修煉資源，都要精打細算，從牙縫裡擠出一顆顆靈石來。

　　每一次爭鬥，除非是倉促爆發，他都盡可能謀算在前。

　　可即便如此，他也很少會疏忽大意，往往出手便是竭盡全力。

　　一如當年小寰山之戰，覆滅段家之時，他潛於幕後，一出手便是累積到極點的大圓滿火球術。

　　再如最近的冷光島一戰，面對數位敵人圍攻，在事先布下陣法的情況下，毫不猶豫開啟天鵬變，展現最強實力，壓根沒想過把這些手段留到最後。

　　所謂底牌，隻有用出來才是底牌。

　　如果死了，那這些底牌，就是別人的了！

　　聽著羅塵恫嚇之語，感受著對方節節攀升的靈壓，皇甫嵩同樣放出自身金丹七層的龐大靈壓。

　　他盡可能壓住心中怒火，勸解道：“青陽子，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大動乾戈。
我遞上拜帖，便是存著和平解決此間爭端的念頭。
”

　　羅塵冷笑道：“那我不回你，吃了閉門羹，你又何必強入我之道場？
”

　　皇甫嵩一滯，隨後說道：“實在是這八百裡澎湖，於我而言有大用。
你卻不同，孤家寡……些許隨從靈寵，換一個三階下品靈地不就行了嗎？
”

　　“呵呵，你金丹七層的境界顯露無疑，想來這等下品靈地於你修行助益並不大，為什麽要強求？
”

　　問而無答，皆是質疑。

　　羅塵的態度，過於強硬。

　　與此同時，皇甫嵩心中也驚訝無比。

　　他自身靈壓已展開到極緻，按理說對於金丹七層以下的修士，是會起到氣勢上的壓製的。

　　可青陽子金丹五層的靈壓與他抗衡，絲毫不落下風。

　　甚至，在節節攀升之下，猶有反撲之意。

　　對方，真的隻有金丹五層境界嗎？

　　定了定神，皇甫嵩雖然已經盡可能心平氣和，接下來的話語中，卻依舊帶了些毛躁。

　　“你到底想怎樣，才肯讓出這八百裡澎湖？
”

　　談條件？

　　羅塵面露譏笑之色，隨後緩緩搖頭，口吐二字。

　　“不讓！
”

　　話落之後，他外放的靈壓達到了極盛。

　　虛空中，兩股法力彼此碰撞。

　　後果便是皇甫嵩渾身一震，身形有了一瞬踉蹌。

　　反觀羅塵，卻穩如泰山，一動不動。

　　見到這一幕，位於皇甫嵩背後的六位金丹修士，都不由神色大駭。

　　這意味著什麽，他們無比清楚。

　　羅塵的法力，菁純雄渾程度猶在金丹七層的皇甫嵩之上，即便隻高出一絲，那也是勝過了對方。

　　此刻，皇甫嵩臉色難看無比。

　　自羅塵露面以來，一掌讓他被迫動用了護身手段，言語較量之間寸步不讓，現在連靈壓上的對拚，他都落了下風。

　　這一切，完全都超出了他的預料。

　　即便他有自信，依靠自家底牌，在正面戰鬥中可以勝過對方。
可傳聞中，青陽魔君的手段，也是犀利無比。
真要打到動用底牌的階段，那就得不償失了。

　　但現在，萬眾矚目，他皇甫嵩，已然騎虎難下了。

　　或許，用那一招比較合適？

　　低著頭，右手負於身後，靈訣微掐。

　　忽而，皇甫嵩高喝。

　　“青陽魔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區區八百裡澎湖，何苦死守！
”

　　羅塵眉頭一皺，回道：“澎湖之地雖不大，可我經營多年，要讓出去，又豈能那般輕易……咦？
”

　　說著說著，羅塵忽的面色一變。

　　一層黑色光暈，自他身上一閃而逝。

　　體內，爛柯黑棋正微微顫動，好似受到了攻擊一般。

　　“迷惑心智的懾魂之術？
還是傳聞中元魔宗掌握的幾種言靈咒殺之術？
”

　　就在羅塵心中計較之時，皇甫嵩死死的盯著他，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當羅塵說出那番話時，他心中大石幾乎快要落地。

　　所謂不能那般輕易，便意味著有條件可以談！

　　果然，自己所學的皇族秘術是有效的，在不知不覺言語間，便可以動搖敵人意志。

　　可下一刻，羅塵那聲輕咦出口，便讓他察覺到了不妥。

　　“這青陽子法力不下我便算了，竟然連神魂底蘊都這般強悍，不受我帝音影響，那般快速就反應過來了。
”

　　“不行，得再來幾句，瓦解他的意志，後續是談是戰，主動權便在我這邊了。
”

　　就在皇甫嵩張嘴，打算再說什麽的時候，身形忽的一僵。

　　他對上了羅塵的眼睛。

　　幽深如淵，寒冷似冰。

　　恍惚間，識海內，似有幻象顯現。

　　“幻術！
”

　　一縷紫光，自他胸口浮現，遮蔽了羅塵的視線。

　　皇甫嵩心中微松，還好自己身上有老祖留下的法寶，可以抵抗元嬰之下的幻術。

　　這等淺顯的神魂攻擊，在那法寶下，不過區區障眼法而已。

　　然而，識海內的幻象，陡然一變。

　　似有瓊樓玉宇，高掛天際，仙氣飄飄，白雲渺渺。

　　道道天女，籠罩紗衣飛袖，輕歌曼舞。

　　一位位羽扇輕搖，高冠博帶的仙人，談笑間來來往往。

　　可這些仿佛仙子一樣的天女和仙人，自重樓飛出之後，就化作了一道道幽魂怨鬼，朝他撲來。

　　仔細看去，那些瓊樓玉宇，哪裡是仙家勝地，分明就是一幢幢鬼樓靈房。

　　嗤……

　　紫光大熾，湧入識海內，瘋狂驅散掉這些幻象。

　　皇甫嵩猛然一震，自幻象內醒轉過來。

　　在那幻象內，好似過去了許久，可現實中，僅僅隻是一次對視，一個瞬間而已。

　　冷汗自背後滲出，皇甫嵩下意識避開了羅塵視線。

　　耳畔邊，傳來羅塵平靜的聲音。

　　“皇甫道友，請吧！
”

　　皇甫嵩張了張嘴，卻半天發不出一句話來。

　　很顯然，就在那一瞬，他的鎮魂帝音沒有震懾住對方，反而是對方的幻術，讓他心起波瀾，差點心神失守。

　　若不是有元嬰老祖隕落前留下的手段，就那一瞬，他隻怕早已被羅塵滅殺千百次了。

　　一抹恐懼，油然而生。

　　既恐懼記憶中那揮之不去的鬼影幢幢，又恐懼青陽魔君層出不窮的手段。

　　下意識的，他轉過身。

　　“走吧！
”

　　“主上，你在說什麽？
”

　　皇甫嵩一愣，面對夜老的愕然發問，他下意識搖頭。

　　“不對，我……”

　　“皇甫道友，今日天氣不好，就不相送了，請吧！
”

　　這一次，羅塵的聲音，越發冷冽。

　　顯然，其中有著克制到極限，再不走就要動手的跡象。

　　仿若火山即將爆發！

　　皇甫嵩臉上露出難看的笑，“打擾了。
”

　　隨後，便不顧夜老和桂公的不滿，帶著麾下四位金丹修士離去。

　　離去的時候，還在不斷跟兩位老臣解釋。

　　諸如自己人這邊心不齊，青陽魔君棘手，澎湖靈地也不過如此，伏龍山脈中還有更好的等等。

　　外人不知他和羅塵在那短短時間的交鋒碰撞，半信半疑的信了他的話。

　　可深知這位小主脾性的兩個老臣，卻內心不住哀歎。

　　有些時候，退一步，可不是海闊天空，而是萬劫不複啊！

　　主上，真的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了嗎？

　　等到了湖畔邊，張甲第帶著人，將那艘雲舟，以及上面被陣法壓製的上百築基修士，完好無損的還給他們後，皇甫嵩一行人便灰溜溜的離開了澎湖。

　　圍觀者見狀，隻覺得難受至極。

　　說好的大戰呢？

　　說好的做上一場，生死相搏呢？

　　好戲剛開場，還沒正式上演就結束了？

　　而當事人羅塵，則是冷冷的看著皇甫嵩等人離去。

　　等人走遠後，天璿忍不住出聲相問。

　　“主人，這些敵人如此不禮貌，真放他們走嗎？
”

　　話裡真正的意思是羅塵一直以來，都殺伐果斷，怎容得下這般挑釁？

　　這不符合她對羅塵的印象。

　　對此，羅塵僅僅隻是目光微擡。

　　“在這萬仙會修行，有些人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

　　他所望方向，明明白雲縹緲無蹤，卻好似在和人對望。

　　天璿若有所思，很快就明白了羅塵所顧忌的對象。

　　也明白了今日強硬無比的羅塵，實際上一直都在有所克制。
不然，按照往常作風，又哪容得下對方這般挑釁。

　　天璿還是有些擔憂。

　　雖然表面上主人在萬眾矚目下，逼退了皇甫嵩等人，威勢更增。

　　可這等金丹後期的敵人，一旦得罪了，就這般放走……

　　“萬一他們後續報復？
那皇甫嵩，到底是金丹七層的大修士啊！
”

　　“嗤……”

　　譏笑，毫不掩飾。

　　讓一旁默不作聲的端離，都覺得匪夷所思，什麽時候大修士都這般不被放在眼裡了？

　　羅塵擺了擺手，“無妨，這皇甫嵩空有大修士名頭，實則是個繡花枕頭而已。
”

　　繡花枕頭？

　　端離滿臉疑惑，對方的境界是做不得假的，小露一手的紫色劍氣，差點要了他的命。

　　如此種種，完全對得起金丹後期的境界，怎麽就是繡花枕頭了？

　　面對疑惑的二人，羅塵歎了口氣。

　　“雖與此人相見僅一面，可對方太過淺薄，一眼便可窺其本質。
”

　　“色厲而膽薄，好謀而無斷，乾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如此之輩，又豈能為我心腹之患？
”

　　也不管二人如何理解他這番話，羅塵心中並沒覺得會有多大麻煩。

　　同樣是搶靈地，他在飛燕群島的所作所為，就是今天這件事最好的對照組。

　　為了邀月島的三階下品靈脈，他謀而後動，絲毫不給燕南天機會，直接打上門去，不由分說。

　　要知道那時候他根基未穩，就連境界也不見得比燕南天高。

　　可皇甫嵩呢？

　　明明自己實力，以及麾下強者數量，都遠超羅塵這邊。

　　卻還要搞什麽先禮後兵，曉之以理，動之以利的手段。

　　偏偏在說不過，贏不了的情況下，還施展小手段，想扳回一局。

　　若不是忌憚他背後那位八星獵妖人，羅塵當場就要將其格殺在這澎湖大澤中。

　　別說什麽元嬰底牌了！

　　他這澎湖道場裡面，可是真有一尊元嬰真人的！

　　韓瞻這些年得了養魂木滋養，魂體越發穩固，想來實力也恢復了三分。

　　逼急了，韓瞻也會替他出手的。

　　“罷了！
”

　　羅塵轉過身來，看向端離。

　　“今日謝過道友仗義出手，此人情我記下了。
”

　　端離連忙擺手，“算不得什麽人情的，反而還給伱惹了麻煩。
”

　　他算是看明白了。

　　以青陽子手段，這些敵人，壓根不放在對方眼裡。

　　自己突兀幫忙，反而逼得青陽子主動出手為他解圍，說不定還亂了對方的其他布置。

　　羅塵並不介意，“你的心意，我是領了的。
不過現在並不適合閑談，我還有客人要招待，過兩天我們再聊聊吧！
”

　　端離一愣。

　　還有客人登門？

　　他目光掃過四面八方，是這些要慕名上門拜訪的散修嗎？

　　“釣叟。
”

　　神識傳音入耳，他恍然大悟。

　　“天璿，替我送一下端離道友。
”

　　“是，主人！
”

　　待天璿送客後，羅塵飄然飛回澎島之上。

　　不一會兒，便見一道遁光飛降至他身邊。

　　“今日，可是看了一場好戲啊！
”釣叟笑道。

　　羅塵搖搖頭，“不過一場鬧劇罷了。
”

　　釣叟扯了扯嘴角，鬧劇嗎？

　　可不見得。

　　“想不到傳聞中的青陽魔君，竟然還精通鑄器之術啊！
”

　　對於釣叟叫破自己行走北海的化名，羅塵並不意外，他本就沒掩飾過，甚至還大張旗鼓宣揚了一番。

　　經此一事，想來接下來那些覬覦澎湖靈地的小人，也要打消心思了。

　　再不濟，也要去打聽打聽冷光島一戰，青陽魔君的戰績。

　　那可是滅殺數位同階，並且在兩位金丹後期大修士圍攻下，做到殺一退一的恐怖存在。

　　如此存在，即便在萬仙會之內，也少有人能相提並論。

　　估計除開三位八星獵妖人之外，也就那十幾位七星獵妖人可媲美一二了。

　　“區區鑄器小術，不過羅某閑暇時候為之，打發時間而已。
”

　　羅塵先謙虛了一句，隨後意有所指的問道：“那一位，反應如何？
”

　　釣叟知道他問的是誰，如實相告。

　　“不滿意，也滿意。
”

　　“嗯？
”羅塵眉頭一皺。

　　釣叟哈哈一笑，“你放心。
紫後不滿意的是皇甫嵩的心性，滿意的是你的處理方式。
你也別顧慮太多，紫後跟皇甫嵩雖有淵源，但多年散修生涯，情分早就淡了。
現在她一心想著金丹圓滿，突破元嬰期，哪裡願意為故人小輩大動乾戈。
”

　　短短一番話，信息卻頗多。

　　尤其是最後那部分，安了羅塵的心。

　　修士在每個境界的大後期，一般都是不願意大動乾戈，隻想一心清修的。

　　除非是逼不得已。

　　像他羅塵，早年在築基後期之後，除開為了復仇和收集資源，基本上就是在天瀾峰上潛修，直到晉升金丹期才外出遊走。

　　相比築基升金丹，顯然金丹突破元嬰期，還要更加慎重。

　　這般存在，是輕易不會動手的。

　　“這般看來，羅某今日所作所為，分寸還是拿捏到位了的。
”羅塵輕笑一聲，如釋重負之餘，對釣叟拱了拱手，“當然，也要謝過大人的相助。
”

　　釣叟擺了擺手，“叫大人就生分了，彼此道友相稱便是。
”

　　何謂道友？

　　同行一道之人，才是朋友。

　　釣叟意有所指，目的不言而喻，是煉體一道上羅塵的指點。

　　羅塵心領神會，伸手作邀請狀。

　　“之前就說要約個時間地點交流一二，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

　　釣叟展顏一笑，“求之不得！
”

　　二人相視一笑，踏入了澎島宮殿之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