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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1998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4394 2024-04-28 09:25

  第1998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每一個世界都有自己運行的方式,但無論哪個世界,它的安穩與否,一定與它的原生生靈是息息相關的。

  因為浮陸世界的原生生靈已經滅絕,所以浮陸世界的世界意志才無從借力。

  恰是浮陸世界的世界意志已經沒有辦法自保,才不得已誕生了“意志”。

  薑望清楚的記得,當初他跟阮泅談及浮陸世界,阮泅便說這好像是一個墳墓世界。

  何為墳墓世界?

  有的是強者之墓葬。

  而更多的是……已經消亡的世界。

  這樣的世界,靈氣散盡,生機全無,別說誕生什麽修行者,連出現一個活物都難。

  比如萬界荒墓,就是無數個消亡的世界堆積在一起,成就了宇宙深處最大的墳墓世界。
那也是人族為魔族所選定的“墳墓”。

  隻是魔族用自己的方式存活了下來,單看那些陰魔的狀態,甚至很難用到這個“活”字。

  這倒也沒什麽不可理解的,生命本就擁有可能性無限的適應性,典型的例子就是海族。

  但薑望一直覺得阮泅的猜測隻是猜測,從未想過它有可能成為現實。
是因為他早已見過浮陸世界的蓬勃生機,見識過浮陸人族的旺盛生命力。

  那些文化、歷史,都是生命茁壯的痕跡。

  浮陸世界人口眾多,部族成百上千。
僅一個火族就有三十六部,僅一個疾火部就有百萬人口!

  各部戰士驍勇善戰,圖騰修行體系也極完備。
圖騰之靈一級的超凡強者也不在少數。

  這樣的世界,是墳墓世界?

  這樣的世界,已經消亡?

  更重要的是,一個已經消亡的世界,是如何還有世界意志存在?

  世界毀滅的第一步,永遠是世界底層規則的崩潰。
而世界意志恰恰是世界規則的體現。

  此時四周都是安靜的。

  薑望和疾火毓秀的對話,他隻允許同他一起來浮陸的那些人與聞。

  而這場對話裡的每一個字,都令他們震驚。

  慶王在遠處的馬車上神情激動,大概是要個解釋什麽的。
而慶火元辰一邊請他保持耐心,一邊聚集軍隊。

  薑望全不在意。
他隻是看著遍地的血屍,看著沒了人幫忙的淨禮,仍然誦經,仍然度化一個個血屍,將他們送出陣外。

  那張乾淨清秀的臉,陷在慈悲的自我世界中。
好像全然不知疲憊,即便那恐怖的消耗早就可以將一個強神臨修士拖垮。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薑望說道:“在敖馗驅動血屍、引導我去對抗的時候,我在想——如果我真的毀掉那些屍體,會怎麽樣?

  疾火毓秀解釋道:“這些人是生是死,都在這個世界的正常運轉中,都能給這個世界提供養分。
但這些屍體如果湮滅了,就是在削減祂的力量。
做這件事的人,就會提前成為祂的敵人。
我想那條老龍是非常了解你,也了解你的手段,所以想引起你和祂的戰鬥,這樣他自己就能有機會脫身了。

  三昧真火無物不焚,分解一切。
這個特性疾火毓秀看得出來,敖馗當然更是了解。

  與敖馗的爭鬥已經結束了,現在還遠未到回味勝利的時候,所以薑望隻問:“祂是誰?

  疾火毓秀近乎一字一頓:“鳩佔鵲巢,佔有了這個世界的存在。
祂是浮陸人族的創造者,祂還創造了星獸,祂也曾經在這個世界創造了惡鬼。

  那個恐怖存在,幾乎是創造了浮陸世界現有的一切。

  祂有創造種族的能力!
創造浮陸人族,創造星獸,創造惡鬼!

  須知那虎太歲,就曾寄望於通過創造“靈族”來成就超脫。

  浮陸人族和惡鬼雖然不是什麽全新的種族,不足以提供如靈族般的登臨偉大的助推,但這也毫無疑問是逼近超脫級的表現!

  冷淡如戲命,這時候也是眉頭微沉,感受到了壓力。

  薑望問道:“你知道祂的名字嗎?

  疾火毓秀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你或許以為我無所不知,其實我也隻生活在這個井底,隻了解井底裡的故事。
後來就連這井底的一切,也不能盡知了。

  她端正地坐著,雙手交疊,面具使得她的表情不被看見,而她慢慢地說道:“祂親手轟碎了滿天星辰,擊穿這個世界,殺絕了此世生靈,但祂需要這個世界,所以沒有抹掉世界意志。
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在無數次規則層面的自救被抹去後,‘我’……從中誕生。

  浮陸世界的確有滿天星辰墜落,擊穿地面,形成地窟的傳說。
而這些,竟是某個存在的傑作!

  薑望回想起他在這個世界所了解到的一切,思路愈發清晰的同時,也愈發感受悲哀:“世界本源產生了意志,本應該吹響反攻的號角,這份意志就是為此而誕生。
作為世界意志的意志,你一定有辦法吸納生存於此世的生靈的力量,無論他們歸於誰的創造。

  “但這個世界有自我的修行體系,一句‘神無我,有我必有私’,讓你斷絕了信仰來源,讓你沒辦法最大化利用浮陸人族的力量。

  “同時祂又給這個世界套上了枷鎖,讓圖騰聖靈成為一個可行卻永遠不可及的境界,也最大程度上限制了你的力量。

  誰有這樣的手段啊?
隨心所欲的改造一個世界,任性地把握族群生滅,肆意玩弄一個世界的意志!

  薑望從來感受到的都是天意不可測,天意高難問。
他在妖界被折磨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無數次抗爭無數次失敗。

  而在縱橫浮陸世界的這個存在面前,所謂浮陸世界的“天意”,竟是如此孱弱可憐。

  這當中體現的差距,用天塹都不足以形容。

  他還要在這個世界裡,參與這麽危險的遊戲嗎?

  疾火毓秀低下頭來,她仰著太累了:“我已經抗爭過太多次,太多年。
我曾經降生為惡鬼,掌控了鬼族的力量,席卷浮陸、尋找祂的真身,我一度以為我已經接近成功……但祂一出手,一切都幻滅。
那一場鬥爭,隻成了祂壯大浮陸人族的資糧。
一切都在他的掌心,所謂世界變遷,波瀾壯闊,皆是盆中景色。

  她的聲音低落:“我選擇降生為浮陸人族,或者是我最後的反抗。
但誠如你所知,我抱之而生的創世之書,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就被篡改。
不是那個可憐的巫祝解讀錯了,是我到現在才得以改回來。
祂隻是一動念,一彈指,我又虛度數年。

  天若有情天亦老!

  世界意志一旦生出“我”來,也就有了“私”,能夠感受疲憊和痛楚。

  換句話說,連代表世界意志的疾火毓秀,都有如此無力的感受。
薑望他們又能如何呢?

  他們這群天外來客,都隻是血肉之軀,且與這個世界的存在無關,不會被顧惜性命。

  “我想我們應該想辦法離開了。
”戲命正色道:“敖馗已死,說責任也好,說為保命也好,我們該做的、能做的,都已做到。
浮陸與你我無關,是非善惡也未能輕易判斷。
我們還是先回去,現世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們去做。

  薑望看向白玉瑕和連玉嬋:“你們覺得呢?

  白玉瑕掛劍在腰,其聲悠然:“我隨驥尾,不問前路。
東家問我可是不該!

  連玉嬋則道:“現在是東家給我開工錢。
食君之祿,當忠君之事。
您說如何,我便如何。

  薑望懷疑這位象國來的天驕,是在提醒自己發薪。
連玉嬋目前在白玉京酒樓是並沒有工錢的,免薪端菜。

  他沒有說話,隻是眸轉赤金,在那些血屍身上掠過。
眸光所及,真火燃起,頃刻已成燎原之勢。

  在場的這些人裡,唯獨淨禮那邊他沒有問,因為淨禮正在做淨禮會做的選擇。

  那麽他會怎麽選,答案也就非常明確了。

  疾火毓秀說毀滅這些屍體是在削減祂的力量,提前引發祂的敵意,那便讓一切都提前!

  烈火熊熊,梵音不歇。

  慶王這時候還在他的戰車上,好像是因為軍隊的簇擁,漸有了幾分底氣,對旁邊的慶火元辰道:“所謂滅世之厄,本自天外來,終不能寄望於天外。
我們應當回去召集諸部首領,共商此事,而不是在這裡陪他們作耍。
浮陸人族,要自己主宰命運。

  他的聲音高揚起來,對疾火宮這邊喊道:“臨川先生,如果您不打算說些什麽或做些什麽,我就帶人回部族去了!

  說著便一揮手,要收回疾火宮上空剩下的六頁創世之書。

  輪椅上的疾火毓秀舉起手來,輕輕一豎,便截斷了他與創世之書的聯系。
六張泥版書,一張都不得回。

  慶王臉色劇變:“臨川先生!
她這是什麽意思?

  慶火元辰單臂一舉,二十萬大軍頃刻翻如海潮,盡顯肅殺!

  “讓他們走吧。
”戲命對薑望道:“此界之事就算真要處理,恐怕也超出我等能力範疇,還是回去讓前輩真人甚至真君過來,更為妥當。

  薑望輕歎一聲:“戲兄,你覺得你這句話說出來了,我們還能走嗎?

  無論戲命是出於什麽考慮。
是想要讓墨家強者過來收割也好,還是單純權衡利弊、認為現在不該涉險也好。

  都晚了。

  仍然倒扣天穹的銅缽,就是那個“祂”的回答。

  薑望看著疾火毓秀:“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創世之書是什麽?

  疾火毓秀的聲音頗為苦澀:“創世之書是祂所創造的能夠代行世界意志的工具。
以此繞過我這個世界意志的意志,讓這個世界正常運行。
到了現在,即便是身為世界意志、降生為浮陸人族的我,想要盡可能地掌控世界權柄,也要通過它來進行。

  “臨川先生。
”大軍之中,慶王本來高昂的聲音,忽然低沉了下來:“本王念在往日舊誼,自問一直對你恭敬有加,從無失禮。
要人給人,要物給物。
盡浮陸物力,結你歡心!
你為何一再的忽視我?
浮陸人族,就這麽被你們現世人族瞧不起嗎?

  這態度已見惡意,絕不良善。

  連玉嬋眸色一冷,雙劍提在手,便往慶王的方向走:“我們代表不了現世,你也代表不了浮陸。

  “玉嬋!
”薑望叫停了連玉嬋:“幫我看護好淨禮小聖僧,他消耗過大,恐難自保。

  幾乎是在薑望出聲的同時,立足於戰車之上的慶王,已經在一瞬間,被赤色的火焰所點燃,全身火焰化,進入了圖騰之靈的強大形態。

  疾火宮上空的六張泥版書搖搖晃晃,顯然是在與疾火毓秀的爭奪中,慶王又加強了力量。

  掌握王權圖騰的慶王,即便在現世神臨修士中,也能算得上強者。
若因為他一直以來對薑望等人的唯唯諾諾,就以為他多麽孱弱,那就大錯特錯了!

  此刻他與疾火毓秀爭奪的是創世之書,爭奪的更是浮陸的世界權柄!

  這亦是王權圖騰和世界意志的對抗。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有轟隆隆的聲音,如雷鳴滾滾。

  及至近前,雷聲變得清晰,那是成千上萬的戰士呼喝,於滿腔熱血中混同在一起——

  “吾等奉王命而來,盡起精銳,受詔討賊……赤雷部參見王上!

  洪聲似疊浪,層層逐奔而來。

  “淨水部參見!

  “至瘟部參見!

  “原土部參見”

  ……

  早在出征疾火部之前,慶王就已經傳令天下,盡起天下之兵。
作為先鋒的二十萬大軍,隻是離疾火部族地最近的軍隊罷了。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若能以整個浮陸為盆景,當能看到,疾火部族地所在的這一片山嶺,已經被天下各部密密麻麻的大軍所包圍,人山人海,何止百萬!

  隨著這洶湧的呼聲,偉大的力量也正在澎湃。

  代表浮陸諸部的一根根圖騰石柱拔地而起,直欲衝天,幾乎瞬間就生成了一片高闊石林,而將整個疾火部族地,變成了林間空地。

  更有甚者,圖騰石柱參天,圖騰之力似狼煙高起,撐起了至高的王座——身如焰人的慶王,頭戴冠冕,踏著火焰鋪就的權力階梯,拾階而上,便在這至高尊位坐下了!

  而薑望直到這個時候,才看向這位變得煊赫無邊的尊王,長劍斜垂,眸光靜冷:“你問我為什麽忽視他?

  他提著劍,亦踏虛空之階往上走,腳下是熊熊燃燒的三昧真火,如海浪一般席卷,焚化成片的血屍——

  “因為我在等待你!

  感謝書友“奉天城下印大爺”成為本書盟主,是為赤心巡天第476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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