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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1775章 花街風雲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5046 2024-04-28 09:25

  第1775章 花街風雲

  坐在窟內看飛雪,仿佛薄簾一掛。

  草繩提魚的許象乾,載雪而來。

  “照師姐……”他聲音低落,很有些傷心地道:“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照無顏平靜地看了他一眼,隻道:“好。

  這天碑雪嶺壓製一切神通道術,冷寂孤清,霜刀割魂,確然是個苦地。

  許象乾受不了想要離開,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隻不必做此小兒女情態。

  這也值得掉眼淚?

  許象乾有心往照師姐的懷裡撲一撲,賺回一點溫暖,但看到照無顏的眼睛,便不敢造次。

  低著頭往裡走:“我先給師姐把這條魚煮了。

  照無顏本要說“不用”,但又覺得,這聲也不用說。

  道途漫長,有些糾葛實無必要。

  隻是看著眼淚汪汪的子舒,她忍不住歎了口氣:“我以為多大的事情,他走他的,你哭什麽?

  “嗚嗚嗚……”子舒本已止住的哭聲,忽地又放大了,一頭鑽進照無顏的懷裡,抽噎著道:“薑青羊在妖界出事了!

  照無顏愣了愣,這才知曉許象乾和子舒難過的因由。

  她知道,子舒對薑望並非男女之情,更多是一種崇拜。
無論天涯台殺季少卿,還是觀河台奪魁,她和子舒都在場。
那樣的薑望,的確光芒耀眼。
就連她都有幾分敬佩,又何況心思純淨的子舒呢?

  年少時劃過天穹的流星,總會引得少男少女久久駐足仰望。

  知聞偶像隕落,也難怪這丫頭哭得稀裡嘩啦的。

  倒是許象乾和薑望,一直情誼頗深。
他的難過,也不該隻用一句脆弱來描述。

  心裡輕歎著,照無顏撫了撫子舒的長發,輕聲道:“自來英才遭天妒,古今非獨薑望一人。
至少他燦爛過,未有虛度這一生,你說呢?

  子舒嗚嗚嗚地哭:“我倒情願他虛度呢,跟我去龍門虛度……”

  照無顏欲言又止。

  這時候許象乾已經從裡間走出來,低垂著眼眸:“照師姐,魚在鍋裡,你們等會記得喝湯。

  “伱打算去哪裡?
”照無顏想了想,終是問道。

  許象乾有些驚訝,在難過之中又蹦出了一點歡喜。

  須知照師姐已經很久沒有關心過他了。

  他的追求從未斷過。
當初從月牙島,一直纏磨到觀河台,再一路西行,一路噓寒問暖。
照師姐的態度本來已經松動,對他笑了好幾次,送了好幾次秋波。

  但自那勞什子冬皇來了一句“自開淵流”後,照師姐整個人又似入了魔般,一心隻撲在修行上。
全然將他冷落。

  他討厭謝哀!

  長得好看也討厭!

  “薑望出事了,我去妖界看看他,憑吊一番。
”許象乾語氣柔和,又立即保證道:“我還會回來陪師姐的!

  照無顏道:“去妖界看看也好……天下何其廣闊,也別拘泥於雪嶺一隅。

  這話裡的深意許象乾好像全然不明白,隻道:“我知曉師姐關心我,我也清楚,此去妖界危險重重。
我這樣的人才,很難不為人嫉,也肯定會被妖族針對,薑望就是這麽出的事……但作為趕馬山雙驕的一員,我不能不去看一眼,師姐放心,我一定保重自己,活著回來看你!

  照無顏一時無言。

  許象乾又從懷裡取出一本相當有厚度的書冊,不由分說地遞與照無顏:“此去妖界,山長水遠,再見不知何日。
師姐若有想我的時候,便讀一讀我的詩吧!

  那書冊上赫然四個大字——“神秀詩集”。

  照無顏大驚,險些當場一巴掌甩回去。
但想到妖界確實是個很危險的地方……也就忍了。

  罪過罪過,往常讀詩,讀的可都是山主大人,又或陳樸先生的作品……

  許高額這等水平的詩集拿在手上,即便她照無顏道心清淨,也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羞恥感。

  見照師姐羞答答地收下了,許象乾滿意地點點頭,一擺手:“等我回來!

  決然轉身,雄赳赳氣昂昂地下山去了。

  這本心血之作,龍川、薑望、晏撫、子舒他們可是都買了,照師姐想買但是沒好意思買,體貼如自己,當然要不著痕跡地送一本。

  且是最新、最全、最用心,還有注釋賞析的的一版!

  子舒蜷在照無顏懷裡,扭頭看著許象乾須臾即遠的背影,淚眼婆娑地道:“師姐,我……”

  照無顏輕輕地按住了她:“你不許去。

  子舒沒有吭聲,又扭頭埋了回去。

  說保重太淺,說再會太深,說什麽都不很合適。

  照無顏掂了掂手裡極具分量的詩集,正要隨手丟進儲物匣裡,但終是好奇“詩到底還能寫得有多爛”,便自後往前翻了一頁。

  這一頁錄了許象乾今天才寫的新詩——

  《天碑雪嶺思青羊》

  寒兮寒兮心裡寒,冷兮冷兮天好冷。

  我欲賦詩悼摯友,一片傷心說不成。

  ……

  ……

  摩雲城北的小院裡。

  一場血腥的廝殺堪堪結束。

  柴阿四拄著鐵條劍,疲憊地靠在牆邊,一時隻有喘氣聲。

  同樣是那一套天絕地陷秘劍術,招數他是盡熟的。

  在古神尊者的指點下,他隻用三招,就輕松殺死了花果會雙花紅棍級別的猿勇。

  而在古神尊者全程旁觀的情況下。

  他與猿勇的兩個手下,殺了個難分難解,險死還生……

  “表現不錯。

  腦海裡響起古神尊者的稱讚。

  柴阿四一下子來了精神。

  他自知在剛才的廝殺裡表現不是很好,但捫心自問,也確然是拚盡了全力。

  咧著嘴道:“都是上尊教導有方。

  “接下來要怎麽辦,你想過嗎?
”鏡中的聲音問。

  柴阿四愣了愣,道:“先把屍體處理了。

  “然後呢?

  “卷鋪蓋跑路。
”在殺死猿勇後,柴阿四顯然也是認真地想過這個問題的。
此刻打量著自己住了多年的宅子,頗有些戀戀不舍。

  但是大丈夫四海為家,古神鏡在手,天下何事不可為,何處不可去?

  猿勇這件事的善後很難辦,那就不辦了,老子溜也。

  “跑得掉嗎?
”某薑姓古神問道。

  不得不說,殺戮這種事情,對妖生的確是有巨大的影響。

  血腥廝殺前的柴阿四,尚是唯唯諾諾,八杆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手刃三個妖怪後,已然生出一絲悍氣。

  他認真地回答道:“上尊,小妖考慮過的。
這猿勇出來勒索錢財,肯定是不能大張旗鼓。
隻帶兩個手下,也說明了這一點。
再加上我住的地方很偏僻,可能他們都不知道猿勇來我家了,更沒誰想得到我能殺他。
隻要把屍體處理乾淨,逃跑的時間還是很充裕的。
我不是什麽重要角色,兩手空空地出城,沒誰會管我。

  察言觀色就是他的生活經歷,也是他這樣的小妖,必備的生存能力。
對這附近的頭頭腦腦,其實他都有相當程度的了解。

  猿勇這個家夥,很兇很獨,在水簾堂內部也向是六親不認,唯財是圖。
突然消失個幾天,估計都沒誰在意。

  等水簾堂真個盤查到這裡來,他柴阿四影子都沒了。

  花果會又怎樣?
摩雲猿家又如何?

  妖界這般大,還能全都犁一遍不成?

  鏡中的聲音問道:“那你準備逃去哪裡?

  “神香花海!
”柴阿四很有信心地道:“我經常去賣藥的那家鋪子,就是神香花海那邊出來的一個分鋪,做生意厚道。
我早就打聽過那邊的情況,對那裡很了解。
跑過去隱姓埋名,指定是風平浪靜!
過個十年八年,興許還能回來。

  鏡中的古神一陣沉默……

  小小犬妖,想得還挺周到,還想跑去神香花海。

  那豈不是離文明盆地越來越遠了?

  再者說,若視“天意”為一池水,你柴阿四的周邊若是太平靜,我這個外來者帶來的微小漣漪,豈不是太顯眼?

  “那金陽台武鬥會的魁首呢?
”鏡中的聲音問。

  “蛛蘭若呢?
”鏡中的聲音又問。

  “你的家呢?
”鏡中的聲音繼續問。

  這靈魂三問落下來,剛剛殺妖而泛起的激動,瞬間就沒有了。

  柴阿四表情變得沮喪,眼中的光色也黯去,慢慢地低下頭,緩慢而用力地捶打著自己的腦門:“可是……可是怎麽辦呢?

  “不要難過,不要緊張。
你好好想想,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嗎?
”鏡中的聲音極有耐心:“萬古以來,任何妖怪都脫不開名利二字。
做任何一件事情,我們都需要考慮這兩個方面。
具體在猿勇這件事情上,則是一個理由,和一份價值。

  先打擊,再鼓勵。
先使其迷惘,再指點其出路。

  此乃傳道之妙法。

  無生教為什麽能夠發展得那麽快?
自然是把握了人心。

  “名和利?
”柴阿四眼神懵懂:“理由?
價值?

  這犬妖太蠢太天真,偉大古神隻能循循誘之:“你不妨問自己幾個問題……你有沒有殺猿勇的理由?
有沒有讓花果會原諒你的理由?
其次,花果會需要的是什麽?
是猿勇這個妖怪嗎,還是一個聽話又能打的香主?
你能不能夠替代猿勇的價值?

  偉大先君齊武帝,曾公開敘述“名利”二字,坦然以此二字,為禦人之重器。
有名言曰:“驅生驅死何難?
無非逐名逐利。
吾不求天下英雄盡忠吾,但求天下英雄來朝時,能盡名盡利也!

  關於這一點,在《列國千嬌傳》中,也有較為具體的描述。

  大齊武安侯敏而好學,對此當然有過詳讀。
此時稍作引申,便叫小小犬妖醍醐灌頂。

  柴阿四猛地擡起頭來,顯然有所了悟:“我殺了猿勇,說明我比他更能打。
隻要我真心投靠,就能替代猿勇的價值,這就是‘利’,且是大利。
我還可以再使些錢財,打通相關環節,作為利的補充,是為小利。

  “至於上尊所說的名……”

  他眉頭緊皺:“猿勇在例錢之外,還私下勒索,敗壞了花果會的名聲,應當受到懲罰。
這是花果會的理由,此乃大‘名’。
猿勇來勒索我,我一時不忿,衝動將他殺死,這是我的理由,亦即小‘名’。
不過,我的這個理由,是不是不太說得過去?
勒索幾個五銖王錢,也罪不至死。
花果會那邊……”

  偉大古神道:“如果他勒索了還不夠,還侮辱你,毆打你,還砸了你爺爺的靈位呢?

  侮辱毆打的確是可以算有,但……

  柴阿四道:“我爺爺沒有靈位啊。

  “你再想想。
”鏡中的聲音道。

  “確實是有。
”柴阿四總算想起來了:“就供在神龕裡!

  鏡中的聲音隻道:“記得做舊。

  ……

  走出自家小院,柴阿四已然不同。

  腰間掛著破鐵條,臉上又青又腫,身上還有幾個刀口,血跡新鮮。

  去老猿酒館的路,已經走了太多次。

  他從未有一次,是走得這般自信自然。

  盡管他的臉上掛著悲憤、怯懦、恐懼——這是他在古神尊者的指導下,對著古神鏡,調整了許久的表情。

  但他的心中,其實無所畏懼。

  有偉大的古神撐腰,哪怕是妖王犬壽曾當面,他又何懼一戰?

  身懷利刃,殺心自起。

  腰懸三尺劍,任爾南北或東西,匹夫一怒便休矣!

  古神撫我頂,三劍殺猿勇。
他日五劍殺妖王,想來也不是問題。

  當然,來自古神的諄諄教誨,仍在響在心中——

  “雖說誰也逃不過名和利,但在名和利之外,還有一點需要考慮,那就是情感。
猿勇的死,是不是有誰會絕對無法原諒你?

  “如果有的話呢?
”柴阿四在心裡問。

  “你的劍是做什麽的?
”古神反問。

  柴阿四認真地想了想:“應該是沒有。

  “那說明你少了一點麻煩,期待你接下來的表現。
”偉大的古神截斷了聲音。

  柴阿四拖著血跡斑斑的身體,卻是越走越快。

  路過的妖怪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驚訝,但沒誰湊上來問他怎麽了。
在這個城市裡,沒誰把他當做重要的人,當然也沒誰願意因他招惹麻煩。

  柴阿四就這樣一身血跡地闖進了老猿酒館,在看場妖怪擼起袖子前,急切地道:“我要見五爺!
關於例錢!

  看場的妖怪豬大力哈哈大笑。

  號為“疤爺”的猿勇,和號為“五爺”的猿老西,都是花果會水簾堂的香主。

  隻不過前者年富力強,後者卻已是進入了衰退期,故而影響力大不能比,就連收例錢的肥差,也被猿勇搶去了。

  猿勇在搶到肥差之後,還要單獨另賺一筆,這事情瞞不了太多妖怪,他也是聽到了風聲的。

  令他發笑的是,柴阿四這個怯懦膽小、誰都可以欺負一把的犬妖,不敢反抗猿勇,難道竟敢來找老猿酒館討要已經交付了的例錢?

  “哈哈哈哈……呃!

  膀大腰圓的豬大力,笑不出來了。

  他還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麽,鏽跡斑斑的鐵條劍,就探進了他的嘴巴裡。

  鐵鏽的味道,在舌尖上發澀。
那一點森寒,隨時能夠穿透他的喉管,點碎他的脖頸!

  酒館裡的酒客,也都一時安靜。

  這裡的很多小妖,都是認識柴阿四的,都清楚這就是一個廢物點心。
何以現在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狠妖?

  “我要見五爺。
”柴阿四卻不理會任何妖怪,隻用驟然變得兇狠的眼神看著豬大力,再一次重複說。

  豬大力雙手高舉,一動不敢動,隻用鼻腔應了聲:“嗯!

  柴阿四緩緩收回鐵條劍,用眼神示意豬大力轉身,而後便以鐵條劍抵著他的後腰,跟著他往酒館裡間走。

  經過櫃台的時候,冷酷說了句:“給我溫一壺酒。

  玉臂脖頸皆綴雪,婀娜立在櫃台後的女妖,乃是猿老西的女兒、偶爾會來酒館幫忙的猿小青。

  她的手探在櫃台下,剛剛拿住了一把剔骨刀,柴阿四便來了這樣一句,給了她一個一瞥而過的冷酷眼神。

  脫胎換骨竟如此!

  猿小青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愣愣地點了一下頭。

  我讓咱們的盟主魏格納,幫忙整理了一些書友圈的同人創作,以後會以每周一篇的速度,更新在【情何以甚】同名公號裡。

  感謝大家長久以來的支持,你們的同人創作,拓展了這個仙俠世界的可能性。

  所以想要用這種方式,略為紀念……長久珍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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