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9章 離不得(月底求月票)
山海境實在是一個奇妙的所在。
超出意料又太有意義的重逢,竟然不止一次。
對於薑望來說。
當初莊國以林正仁為國院首席弟子,參與列國天驕之戰,他當然也是關心過的。
關心的不止是林正仁的資料,關心的更是祝唯我何在!
莊國既然有祝唯我,能代表莊國的天驕,舍他其誰?
豈有林正仁出頭日?
莊國那邊所傳揚的消息,是祝唯我通敵叛國,已經遠遁萬裡,下落不明。
但通的什麽敵,語焉不詳。
做了哪些叛國的事?
無一實證。
甚至於祝唯我在莊國做的最後一件事,是為莊國拔敵十城,險些力竭身死。
再往前,祝唯我在四方會談中,力壓雍洛兩國天驕。
再往前……
一直以來,祝唯我都是毋庸置疑的莊國年輕一輩第一天驕。
從城道院到國道院,在哪裡都是第一。
在內舉國無雙,在外為國爭榮。
君主喜愛,國相器重,同門欽服,後來者崇拜!
在莊國國勢衰微的時候為國奮戰,但卻在莊雍國戰,莊國強勢崛起、如日中天之時,選擇了叛國。
這事情處處透著詭異。
薑望當然猜想得到,是因為什麽。
如祝唯我那等驕傲的人物,除了獲知楓林城真相,還能有什麽原因?
他擔憂祝師兄的安全,卻也歡喜於祝師兄久在新安,未被新安城改變。
就如那薪盡槍,焰燒三十年薪未盡。
隻是祝唯我從那之後就銷聲匿跡,再未顯名於人前。
他一度以為……已經故去了。
莊高羨和杜如晦的手段,沒有人比他感受得更深刻。
那一對君臣,對於有可能威脅到莊國未來的存在,根本不會有半點手軟,也完全放得下架子。
不比其他大人物,遇到有威脅的後生晚輩,往往是派幾個實力足夠的屬下去辦,絕不願損了自己的名聲。
那莊高羨身為一國之君,當世真人,可是親自追殺他到長河邊!
在黃河之會後。
這對君臣更是不惜投下重注,攀誣通魔,引動玉京山出手。
薑望身後有一個齊國,還有一個苦覺老和尚拚命搭救,尚且都九死一生。
他不能夠想象,祝師兄會怎樣。
而今日在山海境得見,祝師兄風采不減往昔,當然令人驚喜!
什麽畢方印、禍鬥印,夔牛皮,都比不得這份收獲。
對於祝唯我來說,當初他伐城叛國,就是因為知道了薑望殺董阿,才明了楓林城覆滅的真相。
莊國以國內最好的資源來培養他,他便殊死而戰,在戰場上拚殺到力竭,拔敵十城而還。
恩已經還了,此後便隻剩下仇。
在這條注定坎坷的路上,薑望做了更多,努力得更早。
而他隻想說……那楓林城的人可還未死絕,世上還有一個祝唯我!
來山海境之前就知道會遇到薑望,他亦欣然來赴。
他們之間的交集並不多,隻是借了一次槍,喝了一次酒,一起殺了一個人。
但這已經足夠。
有的人相處多年也隻是陌路,有的人隻是匆匆一晤,便已志趣相投。
薑望知祝唯我本心驕傲,祝唯我知薑望信義無雙。
他們互相相信。
如此而已。
兩個人相視而笑,沒有太多的對話——又何須言語?
此情此景,月天奴雖然不清楚他們的情誼,卻也能感受到那種他鄉遇故知的歡喜。
而看著薑望和祝唯我交談的方鶴翎,眼神裡有一刹的驚喜,但很快又斂去。
當年的城道院第一人,自然是認不得王氏不能修行的公子,便是張臨川的那張臉,也未必會有什麽印象,遑論方家那個什麽都要靠他爹的廢物呢?
天驕眼中,隻有天驕。
他是明白的。
雖然他也是楓林城故人,他也是城道院弟子。
他也應該叫一聲“大師兄”……
可誰記得方鶴翎呢?
他早已有這樣的覺悟,所以他緘默。
但是祝唯我那驕傲的目光淡淡掠過來時。
竟然輕輕點了一下頭,當做示意。
方鶴翎這才恍惚想到,自己已經是參與山海境試煉、並且成功抵達了中央之山的人物。
自己正與王長吉、薑望這樣的絕世天驕同行。
祝唯我就算不認識他,也不會完全地無視他。
他也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表示,我也看到你了,我也尊重你。
方鶴翎、左光殊、月天奴、王長吉、鬥昭。
祝唯我的目光轉過一圈,在王長吉的臉上稍一停頓,什麽也沒有說。
落回薑望身上,傳音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出去之後,你可以去不贖城找一個叫連橫的人。
他有法子聯系到我。
”
薑望亦傳音回道:“好。
”
兩個人各自點頭,便錯開了視線。
祝唯我期待薑望還他一杯酒。
在楓林城的時候,是期待薑望以後在道院的體系裡出人頭地,展露鋒芒。
在今時今日,這份期待自然已經不同。
而在不言中。
他們不言,鬥昭卻忍不住了。
鬥某人現在非常惱火。
早說要玩包場,我鬥氏嫡傳,還愁找不到人?
還能在楚國的秘境裡被外人以多欺少了?
對付薑望和月天奴左光殊的聯手,就已經算是在挑戰自我。
再加上那個王念詳,他覺得就完全是生死之間的磨練。
現在新來的兩個人,也還跟薑望稱兄道弟。
那還有什麽好打的?
他鬥昭狂起來比誰都狂,哪怕是雞蛋撞石頭,咬起牙來也就勉強撞一撞了。
可用雞蛋撞鐵錘,還有什麽嘗試的必要?
他是喜歡挑戰,不是喜歡自殺。
如刀的眸光掃過一圈,這些人神色各不相同,但身體的語言都很明顯。
鬥昭有一種舉世皆敵的荒謬感。
大楚第一天驕在楚國人的地盤上被人圍毆了,這實在是有一些諷刺。
他盯住左光殊,怒道:“好好一個楚人試煉的場地,鬧到最後全是外人。
左光殊你難辭其咎!
”
左光殊一臉無語地看著他:“你數數你身上有幾塊玉璧?
為什麽沒有楚人,你心裡沒數啊?
楚人不都被你淘汰了麽?
”
鬥昭一時無言。
薑望又一次擡手,很誠懇地道:“鬥兄,我非常欽佩你的實力,也真不願與你為敵。
我仗著人多才能跟你提條件我也明白。
這樣,你留下自己的那塊玉璧,把多餘的玉璧交出來就行。
如此可好?
”
同樣是談判,薑望顯然沒有蕭恕那麽懂得把握人的心理。
但不同的地方在於,他的劍比蕭恕鋒利很多。
鋒利到讓鬥昭確實感覺到自己得到了應有的尊重。
以七圍一,還允許保留一塊玉璧,這難道不是對天下第一外樓的認可嗎?
這薑望口口聲聲說不願為敵,好像怕了他鬥昭,可先前拔劍救左光殊他們的時候,撞上來對轟鬥戰七式的時候,可曾有半點示弱?
現在佔據絕對優勢了,反倒開始說軟話,這難道不是一種尊重嗎?
“贏就是贏,輸就是輸。
不能夠以一敵七,是我不夠強大。
執意在山道等人來,是我太過驕狂。
”
鬥昭說著,收刀負於身後,直接把四塊玉璧都拿了出來,堆放在旁邊的石碑上:“既然最後是這樣一個局面,我一塊也不留。
”
四塊玉璧堆在一起,交相輝映。
鬥昭同樣擡起手掌,對薑望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拿走吧。
”
然後後退一步,就準備退出山海境。
如此退出山海境,在這裡所有的收獲都不能帶走。
但也並不重要。
那些戰鬥過的經驗,廝殺過的感悟,誰也無法剝奪。
這就夠了。
這就是最重要的東西。
他重重地一步後撤。
但這一步……
未能撤出。
他的腳跟落下,沒有任何變化,他隻是踩在了身後的山道上。
鬥昭的臉色變了,不由得擡眼看向中央之山外的黑潮——籠罩中央之山的神光之罩,已經岌岌可危。
在場眾人亦是一驚。
已經到達了中央之山,且在自由安全的狀態下,鬥昭竟然無法退出山海境!
這無疑是規則劇變的體現。
而且是切身關系到每個人人身安全的規則改變。
意味著……山海境已經不再安全!
這絕不是可以淡然視之的事情。
到底發生了什麽?
混沌和燭九陰的戰鬥,已經演變到了真正波及試煉者的程度嗎?
薑望立即看向王長吉,在場這麽多人,大概也隻有他對山海境有更清晰的洞察。
但這時候祝唯我的聲音先一步響起:“中央之山一旦被摧毀,離開山海境的通道就會斷絕。
所以我們現在隻有兩個選擇,一是想辦法阻止外面的這些東西,二是在這些東西衝破中央之山前,趕緊進到山裡,拿到收獲離開。
”
王長吉也點了點頭:“現在看來……中央之山的確是離境規則的具現。
”
薑望驚訝不已。
他對王長吉的本事已經有深刻了解,知曉王長吉對山海境的認知,是在規則層面的洞察,在他的有限經歷裡,想象不到有誰能夠在外樓層面與王長吉比較認知。
或許田安平可以,但田安平根本是從神臨層次被強行打落下來的,不能以常理視之。
而祝唯我竟比王長吉對山海境了解得更清楚、更具體,也更篤定。
他唯一能夠想到的解釋,就是祝唯我與山海境有更多、更緊密的關聯。
甚至遠遠超出左光殊鬥昭這樣的楚國世家子弟。
莊國出身的祝唯我,與山海境應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才是。
那麽……不贖城?
心裡想著這些問題,薑望直接問道:“以祝師兄之見,我們該作何選擇?
”
“其實還有一種選擇,那就是幫忙打破這中央之山的神光罩,看看最後會發生什麽。
”祝唯我笑了笑:“三種選擇都很有趣,怎麽選,是你的自由。
”
薑望非常清楚,這其實就是在混沌和燭九陰之間做選擇。
打破中央之山的神光罩,就是在幫混沌。
抵禦黑潮,就是幫燭九陰。
直接抓緊時間趕赴山中拿收獲,就是兩不相幫。
“王兄怎麽看?
”薑望又問王長吉。
王長吉隻道:“就算出現最壞的結果,我也可以帶著你安全離開。
所以你確實有選擇的自由。
”
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混沌打破世界藩籬之後,離境的規則徹底破滅。
而他們要一直留在山海境裡,等待山海境漫長的恢復……甚或根本沒有機會等,就在那種破滅中消失了。
祝唯我有些驚訝地看了王長吉一眼,對薑望道:“我也可以帶你走。
”
薑望苦笑一聲。
王長吉和祝唯我都隻能確保帶著他一個人離開,那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選擇。
剩下的兩個選擇裡。
直接抓緊時間拿收獲離開是更好的,隻要左光殊拿到九鳳之章,此行的目的就達到了。
可現在的問題是,神光罩已經搖搖欲墜,誰也不知道登上中央之山後還會發生什麽。
所以,誰也不知道是否來得及。
所以對薑望來說,其實沒有什麽選擇。
隻是……
想要抵禦黑潮的話,靠他們這幾個人,做不做得到?
從黑潮中殺出一條路來,跟抵禦黑潮的侵襲,完全是兩件不同的事情。
難度有天壤之別!
混沌未必有多大的興趣留下試煉者,但摧毀中央之山,打破這個世界的約束,卻是它一定會拚命去做的事情。
“我決定抵禦黑潮,等待燭九陰的反應。
這樣有更多的緩衝餘地,可以看看下一步怎麽選。
”薑望思考之後說道:“諸位何以教我?
”
這時候鬥昭說道:“九章玉璧嵌進這塊石碑後的凹槽裡,可以增加神光罩的強度,為中央之山多爭取一點時間。
”
他很疑惑新來的這個“大師兄”,和氣質疏冷的王念詳,到底是哪來的自信可以在最糟糕的情況下保人。
他鬥昭都做不到!
不過他也沒有什麽好驚懼的。
哪怕這個世界徹底破滅,他存活一段時間還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消失的時間一長,鬥氏自然就會知道這個世界出了岔子。
山海境世界規則已經破碎的話,太奶奶就一定能夠找到他——當然,對他來說,若是淪落到要等家族長輩來救,也實在有些丟份。
故而薑望的選擇,恰恰是打在了他的心坎上。
也就顧不得驕矜了,趕緊出謀劃策。
“那你嵌啊!
”薑望立即道。
鬥昭頓了一下,才道:“這已經是你們的玉璧。
”
薑望:……
這麽有原則的嗎?
看了鬥昭一眼,薑望面色坦然,直接大步往前。
但他剛走了兩步,身後就忽然傳來一聲爆響,他回頭看去——
隻見那圍堵中央山的無盡黑潮之中,有一大群細密的甲蟲裹在一起,撞將出來。
在即將脫離黑潮時候,猛然炸開!
無數甲蟲墜落在黑潮裡,而一個身影就此穿過神光罩,落在山道前。
此人頭戴進賢冠,身穿儒服,臉上凍得僵白發青,身上的氣息微弱極了,整個人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
竟是革蜚?
!
晚上十二點有。
應該有4k。
……
十一月最後一天了,投票投票。
月票不投就浪費了啊,兄弟姐妹們!
大家努努力,保一下前二十。
我努努力,收好山海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