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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1143章 此劍奉還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4990 2024-04-28 09:25

  第1143章 此劍奉還

  在黃河之會迄今為止這麽多場戰鬥中,真君餘徙還是第一次踏上演武台。

  倒不是說他在台下無法掌控戰局,而是為了在保住兩位天驕的同時,更具體地掌握細節。
是本著對黃河之會負責、建立說服力的態度。

  由此也可以說明,鬥昭與重玄遵的這一戰,有多麽激烈。

  究竟是誰勝誰負?

  這是環形看台上,所有觀眾都期待著答案的一個問題。

  演武台上,白衣飄飄的重玄遵,已經衰竭得不成樣子,身上散發惡臭,幾乎隻吊著半口氣在。

  而身穿紅底金邊武服的鬥昭,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那柄日月星三輪刀,已經斬開了他大半個脖頸,差一點就完成斬首……身外金光點點流散,鬥戰金身都已經被斬碎了!

  蘊含極強生機的清光,既籠罩著重玄遵,也籠罩著鬥昭。

  餘徙立在兩人中間,一時並不宣布結果,似乎也難以裁決勝負。

  皺眉細看了一陣,他才擡頭,卻是分別對著齊帝和楚帝的法相低頭行禮:“我以為,這兩位天驕平分秋色,當以平局而論。
不知兩位帝君,是否認可?

  以他的實力,自然不難看出,鬥昭和重玄遵,都已經陷入必死之局。
若無外力幹涉,就是個同歸於盡的結果。

  所以他才果斷出手,同時救下兩人。

  這是他主持黃河之會的責任所在。

  他如果真的見死不管,事後少不了要被問責。

  退一步說,就算他真的不管,兩位法相降臨的帝君,也不會坐視這樣的絕頂天驕死去,

  隻是。

  在交戰雙方都陷入必死之局的時候。

  判斷勝負的唯一標準,就隻在於這兩個人誰會先死了。

  但即便是衍道強者,也無法拿出讓人心服口服的斷言。

  因為死亡降臨的速度,牽涉到的東西太多。
不僅僅是傷勢、壽數、身體、甚至運氣,也關乎兩個人的意志、堅忍、承受能力……

  要想讓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唯有讓結果繼續往前,直到其中一方真的死去。

  但到了那個時候,另一個人也決計無法保住了。

  鬥戰金身催動的這一刀天人五衰,和以日月星三輪刀為載體這一刀斬妄,真的是了不起。

  這兩個年輕人,放在歷屆所有的黃河之會裡,都是最頂尖的那一層。

  今日狹路相逢,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作為黃河之會的主持者,他隻能給出平局的結果。
而把重新論定勝負的權力,交給齊楚兩國的帝君。

  兩位至尊如果覺得此戰的勝負更重要,大可以賭一賭,看看自家天驕和對方天驕,誰的命格更硬一些。

  時間隻是過去了一瞬間,但對兩位至尊來說,已經足夠久。

  紫色龍袍微微卷動,那深沉似海又威嚴如山,雄括萬事、不容阻擋的聲音響起:“便如此言。

  那貴不可言、仿佛生來就至高無上的偉大聲音則道:“善言。

  於是這一輪的勝負就如此定下。

  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恍然驚覺一件事情——

  那位魏國的天驕,好像要奪魁了!

  六大霸主國之外的國家,在黃河之會的外樓場或者內府場奪魁,並不是什麽破天荒的事情。
雖然極少見,畢竟有過幾例。

  但恐怕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兩位絕頂天驕打得各自奄奄一息,看起來都無力參與最後定奪魁名之戰。

  以至於四進二比賽裡,另外一場的勝者,此時竟然沒有了對手。

  鬥昭和重玄遵既是平局,那麽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與燕少飛一戰,都可以確定最後的結果。

  但以他們現在的狀態,都沒有什麽立即再戰的可能。

  外力幫助他們恢復,則並不符合黃河之會的規則。

  所以……

  燕少飛是外樓場魁首了?

  很多人心中,都生起這樣一個問題。

  是的。

  這是一個“問題”。

  而不是一個被認可的結果。

  因為在目睹了鬥昭和重玄遵這外樓層次的絕世之戰後,沒人認為僅憑燕少飛現在展現的實力,有資格得這外樓之魁。

  盡管在規則上,最終結果的導向似乎已經很明顯,如荊國驍騎大都督夏侯烈所說的那樣,運氣也屬於實力的一種。

  但魏國畢竟不是荊國,而鬥昭、重玄遵這兩位天驕的實力,是肉眼可見的超出其他人一檔。

  這個魁首,誰能信服?

  有爭議倒是不要緊,問題是沒有爭議。

  以燕少飛現在的表現,當然也配得上天驕之名。
他擊敗荊國天驕中山渭孫,也是實打實的戰績。

  但這幾場的表現,他的確不如鬥昭和重玄遵,這是毫無爭議的事情。

  天下奪魁者,自古而今,不乏帶有爭議的。

  然而天底下,難道有明顯比其他人弱的魁首嗎?

  現在全場的目光,落在了燕少飛身上。

  包括仍在小心翼翼維護鬥昭、重玄遵二者生機的餘徙。

  無論如何,作為這屆黃河之會的主持者,他必須要宣布結果。

  此時的燕少飛,正在台下。

  戰勝了中山渭孫之後,他簡單自己處理了一下傷勢,便就在台下靜坐,全程目睹了鬥昭和重玄遵的整場戰鬥。

  箍發的玉環在先前的戰鬥中已經毀壞,所以他此刻是披散著頭髮。

  劍挑紅蓮時的沉重,催發須盡歡時的歡喜,動用神傷劍術的哀傷……全都不體現在他此刻的表情上。

  他沉靜,嚴肅。

  “我來黃河之會,本想與天下英雄爭鋒,便是殘軀焚盡,也願求得第一。

  這話自不是誇言,他與中山渭孫相爭時,就已經焚命而鬥。

  燕少飛深深地看了鬥昭和重玄遵一眼,對著餘徙拱手道:“今日得見絕世之戰,始知天下之大,日月之明,我不敢爭魁!

  他歎了一口氣。

  這口氣歎得坦然又豪邁:“便做個天下第三吧!

  這個決定,他於自己是無愧的。

  但於魏國,仍需一個交代。

  所以他又轉過身,對著魏國大將軍吳詢深深一禮。
將腰間長劍帶鞘摘下,倒轉橫前,雙手捧著,輕輕一推。

  “出征前,我與陛下約,當替魏國捧回此魁,陛下賜我得意,為我壯行。
如今技不如人,不敢再言第一。
前約既毀,此劍奉還!

  得意劍連劍帶鞘飛向吳詢。

  燕少飛徑自轉身,竟然就這樣邁步離去。

  把唾手可得的天下之魁,丟在身後;把這樣一柄天下名劍,丟在身後;也把滿座的目光、驚歎、議論,丟在身後。

  他非魏臣,並未侍奉君王,隻是魏地一遊俠耳。

  所以他有他的驕傲和灑脫,他有他的選擇與道路。

  唯獨,在他走到南面出入口時。

  魏國大將軍吳詢反掌一推。

  那柄得意劍倏忽飛出,輕易越過這段距離,重新掛在了燕少飛腰間,不見煙火氣。

  吳詢的聲音道:“天子賜劍,沒有收回的道理。
你雖不是天下第一魁,卻是我魏國第一得意。
此劍舍你其誰?
此去山長路遠,常思故國故人,勿忘此劍此心。

  燕少飛停下腳步,對著吳詢低頭一禮,卻不再說什麽,隻手按長劍,就此大步離開。

  聽著他們的對話,人們這時才知道,原來這一戰之後,燕少飛就要離開魏國。

  不知他將要去何處,又要行何事……

  這真是一個極有故事的人。

  “好!

  不知誰大聲喝了一聲彩。

  一時之間,環形看台上歡呼雷動。

  既是為燕少飛清醒自製,不爭魁首,掛劍而走。

  也是為吳詢寶劍贈英雄,不強論成敗。

  當然,不同的人,思考的層面絕不相同。

  燕少飛選擇掛劍而去。

  或許有別的考量,或許隻是他自己的驕傲使然。

  個中因由隻有他自己知曉。

  但對魏國來說,這卻毫無疑問,是極具智慧的一步。

  在此屆黃河之會所有的外樓天驕裡,鬥昭和重玄遵完全是獨一檔的存在,超出其他天驕一頭。

  除了他們之外,沒人有資格登頂。

  他們打得差點同歸於盡了,你魏國的天驕上來撿個魁首,誰能服氣?

  齊不服,楚不服。

  天下都不服。

  那麽這個“魁首”所代表的利益,你一個不在天下六強中的魏國,拿得住嗎?

  根本不具備奪魁的實力,卻最後奪了魁,那就是德不配位。

  所謂“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燕少飛在這種情況下摘魁,是禍非福。

  所以當他掛劍而去,吳詢才欣然接受。

  雖則早前燕少飛在魏國與魏帝相約,要捧回一魁。

  但魏國君臣其實並沒有這個指望,事實上他們的底線是打進正賽,期待就是八強而已。

  燕少飛名列外樓場四強,已經是意外之喜。

  要安安穩穩拿到相應資源,還要好生準備一番。

  現在連到手的魁首都放棄了,誰還好意思為難你四強的資源?

  至於吳詢還劍燕少飛……

  這觀河台不僅是天驕之會,更是列國之會。

  要爭名的,可不僅僅是天驕而已。

  為什麽那麽多天驕誓死不退,把前途無量的生命,交付在這短暫的一場戰鬥裡,投注在演武台上?

  因為他們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更是身後的國家。

  榮譽有時候比勝負更重要。

  所以越國的白玉瑕,不肯“撿”一個正賽名額。

  所以堂堂真人曹皆,故意為難一個小小的觸憫。
非是為難觸憫,為難夏國耳。

  吳詢乃堂堂魏國大將軍,當然懂得這個道理。

  魏國之聲名,他時時都要維護。

  莫說隻是一柄早已賜出的得意劍,便是再有十柄當世名劍,該送的時候他也送了,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當燕少飛的背影,消失在六合之柱外。

  人們這才意識到,又有一個新的問題出現了——

  這屆黃河之會的外樓場,誰為魁首?

  唯一贏得了爭奪資格的燕少飛,自稱天下第三。
毫無疑問,第一隻能在鬥昭和重玄遵中產生。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鬥昭和重玄遵,代表了兩種極端。

  是兩類全然不同的天驕。

  鬥昭隻摘有一顆神通種子,隻有一門鬥戰金身,但將其開發到了極緻。
憑借自己超卓的戰鬥天賦,圓滿掌控鬥戰七式,刀術通神,凝聚鬥戰之道,成就絕頂天驕的外樓層次戰力。

  而重玄遵則幾乎代表了神通內府的最高成就,身具天府,五府摘下五神通。
每一門神通都開發到極緻,憑此成為絕頂天驕,踏進外樓之後,也擁有外樓境的頂尖戰力。

  以神通論,鬥戰金身再強,也無法跟重玄遵的五府神通相比。

  以拳腳兵器而論,重玄遵跟鬥昭……根本沒有可比性。

  他的日輪砸人之術,雖則穩準狠,但著實難以與頂級天驕媲美。
五神通之拳,強的也是道途和五神通之光。
最擅長的刀術,也沒能達到甘長安的層次。
隻是在斬妄神通的催動下,又駕馭日月星三輪刀,疊以重玄之力,才有了不輸於天人五衰的可怕。

  雙方都在自己優勢的領域,做到極緻。

  縱觀整個外樓場正賽上的所有表現,他們都可以說是不相伯仲。

  無論是戰鬥意志還是戰鬥才華,都沒有可挑剔的地方。

  在單對單的交鋒裡,也戰至最後一刻,打成了平手。

  然而武無第二,世間豈有並列之魁?

  餘徙並沒有考慮多久。

  他救回了幾乎被斬首的鬥昭,和馬上就要衰竭的重玄遵,散去清光,負手而立。

  對著眾人說道:“燕少飛主動棄賽,甘為第三。
那麽齊國重玄遵、楚國鬥昭,並列黃河之會外樓場第二。
本屆外樓……無魁!

  這是一個有些遺憾,但也合乎規則的結果。

  餘徙作為黃河之會正賽的主持者,他隻需要對黃河之會的規則負責。

  事實上純以規則而論,鬥昭和重玄遵已是輸了。

  隻是魏國人懂得進退,才出現這樣一個結果。

  黃河之會這樣的場合,更不可能等鬥昭和重玄遵養好傷後再打一場。

  餘徙的話出了口,便是最後的結局。

  這話說完,他環顧一周,隻道了聲:“明日內府爭魁!

  便腳步一轉,消失在演武台上。

  演武台上,鬥昭和重玄遵各自躺在一邊,俱都奄奄一息。

  基於黃河之會的規矩,餘徙保住了他們的命,但卻不可能耗費巨大精力,徹底恢復他們的傷勢。

  這是齊楚兩國自己的事情。

  當然也用不著誰來催。

  今日重玄遵和鬥昭的表現,毫無疑問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他們的未來,也是可以預期的耀眼,都是各自國家的寶貝疙瘩。

  幾乎餘徙前腳剛走,後腳齊楚兩國的強者便已衝上演武台。

  大齊春死軍統帥曹皆將重玄遵抱下演武台,大楚惡面軍統帥伍希則就在演武台上治療起鬥昭來。

  總之是一個比一個重視。

  當然伍希很快就也帶著鬥昭離開了,因為冼南魁上前表示,接下來還要抓緊時間,確定內府場的最後一個名額……

  不過在外樓天驕之戰結束後,這一場名額的決選,確實也沒有太多人關注了。

  已經見識過極緻燦爛的風景,再回頭看內府場的選拔賽,實在讓人難以提起興緻。

  就連薑望都起身離座,打算好好調養,為明天的正賽做準備。

  而不知在什麽時候,與六合之柱並立的六位至尊法相,也已經消失。

  環視四周,六合之柱兩兩中間,仍是那朦朧恍惚的樣子,看不真切。

  至於那位敖先生,也不複存在,隻有華椅空空。

  頗有華章似夢付白紙的感觸。

  ……

  ……

  卻說重玄遵被曹皆抱下演武台,齊國這邊立時湧上來一群關心的人。

  如重玄勝李龍川他們這般來觀禮的齊人並不算少,此刻難免為本國天驕牽掛。
又是驕傲,又是擔憂。

  王夷吾是第一個衝到曹皆旁邊的,若不是知道曹皆的本事,他直恨不得自己出手救治。

  重玄勝更是動情地握住重玄遵的手,熱淚盈眶,聲情並茂:“兄長,家族之事,我一力承當。
汝無慮也!

  重玄遵的傷差點當場就好了。

  我一章存稿都沒有了。

  現在是當天寫當天修。
容我補幾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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