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潛入的專家

　　** 030潛入的專家**

　　半小時後的上午九點，孟飛進入距離灰喜鵲醫院不遠的金龜銀行。

　　羅安給他安排的新工作非同一般。
他第一天上班的內容，居然是潛伏到銀行來調查一起VIP客戶信息系統洩密案。

　　潛伏，想想就很刺激。

　　案件調查是由刑事調查局的專案組負責。
但這案子和銀行的安全系統有關。
安全系統又是螳螂軟件開發的。
他作為螳螂安全系統的專家，被羅安借調給專案組了。

　　專案組給他安排了一個新來的銀行客戶經理的身份，讓他暗中調查，以便減少對銀行工作秩序的影響，避免打草驚蛇。

　　所以他現在是經過金龜銀行人事部門正式推送到客戶服務部的新人，光明正大前來就職。

　　在人事部辦完手續，他已經正式成為這個銀行的一部分。

　　看著清一色白襯衫、深色西服、皮鞋鋥亮，走來走去的金融人士們，他有一種特別的融入感。

　　他也穿上了銀行的工作製服。
正常的情況下這衣服要訂做，需要等好幾天。
然而這次有強力部門在提前準備，他直接換上就行了。

　　聽說穿上了這身衣服就是“金領”？

　　雖然距離隻不過幾百米，這裡和醫院的氣氛截然不同。

　　空氣中沒有了消毒藥水的刺鼻味，卻代之以桂花般的空氣清新劑的清香。

　　地上鋪著深紅色的地毯，踩上去有柔軟溫暖的感覺。
牆壁和家具的主色調都是銀色、白色和黑色，乾淨、整潔而富有科技感。

　　電梯裡的鏡子一塵不染，乾淨得讓人感覺舔上一口也不是問題。

　　當孟飛到了客戶經理室樓層，電梯門緩緩打開，他自信地伸出腳邁出電梯，正要環視這個自己新來的王國的時候，聽到的卻是一聲“呀”的尖叫聲。

　　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感覺自己的左臂被不知道是什麽的柔軟東西一撞。
接下來就是尖叫聲中，散亂的A4紙撒得滿地都是。

　　他下意識地蹲下身，收集地上的紙片。

　　手忙腳亂地收拾完之後，看到的是一雙尖銳得像釘子的高跟鞋，和一雙包裹在薄若蟬翼的絲襪下的大長腿。

　　和他的黑色西服不同，這女子穿著明顯高人一等的灰色職業短裙套裝，鼓囊囊的胸口別著金色的閃亮的名牌。

　　她有著一頭和鏡子一樣乾淨無瑕的秀發，成熟嫵媚的臉蛋，渾身散發著濃烈的香水味。

　　“你誰呀，冒冒失失，毛手毛腳！
”

　　她手插在腰上怒斥。

　　其實孟飛原本想象的是電視劇裡男女主一起在地上收拾東西，暗生情愫的情節。

　　收拾完了東西他才發現臥槽原來你根本沒動手就在一旁看著？

　　冒冒失失？
是誰冒冒失失？
是你好吧，爺才走出電梯，誰知道會有鬼撞上來？

　　換了平時，他就手一滑，對不起，我撿錯了，這不是我的東西，拜拜，走人。

　　但這次他猶豫了一下。

　　他是來潛伏的。
潛伏麽，最重要的就是不暴露自身。
身為一個新人客戶經理，在銀行應該不會有很大的脾氣的。

　　於是他的九十分顏值的男性臉上浮起了充滿魅力的無所謂的微笑，

　　“你好，我叫易明，是新來的客戶經理。
”

　　女人看了他一眼，目光先是呆滯了，然後忽然閃亮，換了一幅表情。

　　“你就是易明？
今天第一天上班？
我昨天在系統上看到你的信息了。
”

　　“對。
我正要去主任辦公室找主任分配工位和師傅呢。
”

　　“那你走運了。
跟我來吧。
”

　　她高高的胸脯一挺，直接走了。
孟飛隻能跟在他後面。

　　整個客戶經理辦公區都是蜂巢一般密密麻麻的工位。
隻有客戶經理部主任是單間的辦公室。

　　除了裡面的大辦公桌之外，入口處有一個稍小的工位。

　　主任還沒有來，女子往工位上一坐，打開自己的辦公電腦。

　　孟飛則瞥了一眼座位上的“主任辦公室助理”的席位牌。

　　原來這位是主任助理，怪不得有點飛揚跋扈。

　　“你可以叫我李玉。
新人分配的事情都是我負責的。
你的工位我給你安排好了。
第三組，0181，剛好是空位。
至於師傅嘛。
”

　　看她眼神，應該是先猶豫了一下，然後又下定了決心，頭髮一甩，說：

　　“你就美著吧。
我親自來給你當師傅。
”

　　“好呀。
”

　　孟飛認真地扮演著潛伏者的角色。

　　對新人來說，進入新公司最重要的兩樣就是工位和師傅。
有工位才有工作的位置，有師傅才知道應該乾點什麽。

　　“今天上午你就不要做別的事情了。
把這些東西輸入電腦，然後文件發送給我就行了。

　　“現在9點12分。
給你一小時，你在10點30分之前交給我，決不能耽誤！
”

　　她把手中的紙張挑挑揀揀，挑出一大半來給了孟飛。

　　“輸入？
”孟飛翻著手裡十幾頁的文件，皺著眉頭暗想，“把哥當打字員用？
”

　　其實這種工作根本用不著人力。
以現在的技術，一掃描識別就自動輸入了。
問題出在客戶經理部的安全規則禁止這樣做。

　　他來之前已經了解過。
為了防止客戶信息洩露，一切數據都在系統中閉環流動。
別說掃描儀了，連打印機都沒有。

　　所有員工進辦公室都要經過安檢掃描，手機一律留在外面，U盤、針孔攝像頭都是帶不進來的。

　　當然，孟飛背後有人，所以他可以帶著手機，放在口袋裡靜音，便於和專案組聯系。

　　但打字這個事對來他說不難。
他的“聯網”可以連接電腦意念打字，讀一遍就自動輸入完畢。

　　“行。
”

　　他就像一個真正的急於表現的新人一樣一口允諾。

　　來到真正自己的工位上，他發現這裡的風格和IT公司果然很不相同。

　　大概因為客戶經理室都是女生為主，所以到處布滿了素潔但又溫馨的粉紅、橘黃色，好多地方擺放著小盆栽、公仔玩偶，還有其他的小玩意兒。

　　更醒目的是那一排排整齊的液晶顯示器和已經擺好的鍵盤。

　　溫馨、活潑又不失嚴肅的辦公室，常常讓人產生“這就是家”的感覺。

　　這隻是一個嚴重的錯覺。
因為辦公室隨時可能把你掃地出門的。

　　這裡或許有工作的壓力，但至少絲毫沒有任何疾病的影子。

　　這裡的辦公桌比起他在螳螂軟件的工位也有很大的不同。
工位之間沒有隔闆，分成一個又一個的長排。
每排都是整整齊齊的工位。

　　你的同事就坐在你的旁邊，好像是你的同桌一樣。
也許別人一瞥就能看到你的電腦屏幕。
你要摸個魚，看個新聞網站什麽的肯定很危險了。

　　而這一長排的盡頭坐的則是客戶經理組長。
組長不用瞥，直接一眼望去就能看到這一排人的側影，誰在工作誰在打盹兒一目了然。

　　和軟件公司不同，這是效率至上的風格。
這類企業的管理者相信大家互相監督會更有效率。

　　孟飛深感這的確有用，因為他坐在這裡都不敢隨便打開網站了，怕被身旁的同事看見。

　　他既然是第一天來上班，左右兩邊的同事自然都是陌生人。

　　這他倒是沒有什麽不習慣的。
鐵打的工位，流水的員工。

　　隻要相互之間沒有什麽業務合作的關系，不少人上了幾年班，旁邊工位上的同事也依然是陌生人，來來去去換好幾茬也沒興趣去認識一下的。

　　除非旁邊全部都是女孩子，就像他現在這樣的狀況。

　　尤其是右手邊的鄰座，這個身影出現在餘光中的時候就引起了他的興趣。

　　就好像萬千紅花中一片孤芳而淡雅的綠葉，或者妖豔珊瑚中一顆樸實的沙礫，他完全沒有可能不注意到的。

　　孟飛忍不住裝作若無其事地瞄了過去。

　　這一位和前面撞了人還亂發脾氣的辦公室女王截然成反比，絕對是一個小鳥依人的角色。

　　即便是千篇一律的黑色西服加白色襯衫，穿在她身上仿佛也格外纖細和玲瓏凸凹，勾勒出了溫和而富有女人味的曲線。
可惜隻能看到側影。

　　雖然是小小的不到半平方米的工位，也被她布置得整潔乾淨。

　　和孟飛鍵盤前面的不毛之地相比，她的鍵盤的前面有著淡雅的裝點：放著一個可愛的貓爪杯，和一個咖啡色布偶貓。

　　可能喜歡寵物貓而且愛心泛濫啊，這種妹子最好下手了……

　　在他亂瞥的時候，女孩忽然轉過頭來，溫柔地一笑，小聲說：

　　“第一天來？
你叫什麽？
我叫蕭涵。
”

　　蕭涵嚴格意義上算不上美女。
如果隻看照片，你會覺得很普通。

　　她有一張雖然溫和秀氣但很大眾，無法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臉。

　　稍微帶著點棕色的頭髮經過有點笨手笨腳的打理。
額前的碎發有點混亂地低垂在眼角處白皙的皮膚上。

　　沒有唐雯雯那麽俏皮可愛，也沒有女隊長的英姿颯爽，更沒有女助理的頤指氣使，她的雙眼透著有些呆傻但又水靈靈的無辜。

　　但她也不是沒有優勢的。

　　隻要坐在她身邊，就能感覺到她那種溫柔淑靜、候任賢妻良母的氣質，這可不是隨便一個女子都有的。

　　笑起來尤其好看，一雙眼睛彎得像一對月牙。

　　如果換了在前世，孟飛有這樣的同桌，他就已經想好小孩的名字了。

　　“對，我叫易明，今天第一天來。
能不能教我一下這裡怎麽登錄？
”

　　孟飛一邊趁熱打鐵地問，一邊暗想，登錄這麽簡單而且你每天都要做的事兒，你總不會說：“我也不會吧。
”

　　“好啊。
”

　　一看就涉世不深的女孩毫無防備。

　　不用問她的職業，孟飛一清二楚。
在這一組工作的，大多數是金龜銀行的VIP客戶經理。

　　客戶經理聽起來是個經理——但比部門經理、總經理們差遠了。
簡單來說，就是客服加理財產品推銷員。

　　他們的任務就是管理一批銀行的客戶，和客戶們聯絡感情，推銷理財產品。

　　如果你推銷得多，業績好，那就節節高升。
如果你根本推銷不出去，那自然就卷鋪蓋走人了。

　　孟飛覺得這個妹子多半屬於後者。

　　“不用管那個人。
”

　　看到孟飛不時把目光投向這一排盡頭坐著的客戶經理組長。
蕭涵小聲說：

　　“他才沒空管你上班幹什麽呢。
他隻管你賣掉多少理財。
”

　　孟飛傲氣地點點頭，表示絲毫不怵那個人。

　　“我們的工作任務是聯絡客戶是吧？
”

　　他拿著手上那堆紙，有意展示給蕭涵看。

　　“但今天我的任務好奇怪。
李玉交代我要在10點半之前輸入完這堆文件，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

　　其實孟飛並不關心這是什麽東西，他隻是單純地想找點話題和妹子聊。

　　蕭涵拿過來翻了翻。

　　“這是近期VIP客戶反饋投訴的處理總結，是主任匯報用的內容吧？
第一次看到這樣打印出來讓輸入呢。

　　“咦，你說李玉？

　　“我知道了。
你是新人啊，李玉最喜歡捉弄新人了。

　　“她是主任助理，工作就是幫主任整理文書的。
這肯定是她要乾的活來不及乾完，所以交給你。
萬一等到匯報的時候沒資料，主任發了火，她正好可以推到你身上！
”

　　“哇，這麽陰險？
”

　　孟飛故作驚訝，努力在臉上寫滿委屈。

　　“十五頁啊！
這裡又沒有掃描儀。
現在都九點多了，就靠你一個人打字嗎？
肯定來不及了呀。
就李玉那個脾氣，等會還不過來罵死你啊。
”

　　那一堆紙在蕭涵手裡翻來覆去，沙沙作響。
最後她從上邊數出一半來，剩下一半還給了孟飛。

　　“算啦。
反正我這個月的任務都完成了。
我們一人一半，說不定還來得及。
”

　　“那真謝謝啦。
”

　　孟飛感激不盡。

　　他是真心感激不盡的。

　　在公司裡，平級同事之間，大多數情況下其實是競爭的狀態。
知道別人已惹上麻煩，好意提醒一下已最大的善意。
還主動把自己無關的鍋攬上身？
沒有人會欣賞你的善良，隻會笑著看你作死。

　　說實話，這麽單純的姑娘不多了。

　　雖然說孟飛自己可以輕松輸入完成，但並沒有拒絕。
因為拒絕別人的好意本身就是一種惡意。

　　與其為他人著想而拒絕別人的好意讓人感覺尷尬，不如事後多加回報。
這樣相互一報還一報無窮無盡，好意才會越來越多嘛。

　　兩個人開始劈劈啪啪地打字，忙的不亦樂乎。
孟飛深刻體會到了“男女搭配，乾活不累”的真諦。
要知道前世寫代碼調BUG的時候，可沒有這種待遇。

　　十五頁紙，孟飛隻需要輸入七張。
蕭涵多拿了一張。
實際上四十分鍾左右他們就輸入完畢了。

　　蕭涵還把兩人輸入的文字都組合到一起，檢查了一遍錯別字，所有數字校對一遍，才發還給孟飛。

　　“好了，肯定沒問題啦。
”

　　她月牙彎般的笑眼上寫滿了成就感。

　　孟飛收了文件，根本沒有看一眼，直接郵件轉發給了李玉。

　　“你們一般在什麽地方吃飯？
”

　　“你不熟這裡啊。
沒事，中午的時候跟我來就行了。
”

　　“哦，好，多謝。
中午我請你吃飯怎麽樣？
”

　　“呀，這不好吧？
”

　　“感謝你幫我打字呀。
”

　　“這……好吧。
”

　　孟飛心中暗喜。
詭計又一次得逞。
以合理的理由共進午餐正是發展關系的第一步。

　　“對了，你是第一次天做客戶經理？
”

　　蕭涵問了一句。
她忽然想起，客戶經理大多數是女生。
男生做這個工作不是沒有，但的確少。

　　“嗯，是啊。
”

　　孟飛面不改色地點點頭。

　　“加油。
”

　　蕭涵露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表情，輕輕握了一下拳頭表示鼓勵，便回頭繼續認真地去工作了。

　　孟飛感覺很遺憾。

　　不但他用的是個假名，連職業身份也是假的。

　　這麽天真爛漫平易近人的姑娘，如果他說出他的真實身份，那她還不得對他崇拜到死啊。

　　要知道他現在可是國家專家院的專家，雖然專家前面還帶著實習兩個字。

　　實習專家也是貨真價實的國家八級官員，相當於副縣級別的幹部啊。

　　真希望還有機會坦誠相見。

　　他來這裡的真實任務是調查金龜銀行最近連續發生的非法轉帳可能牽連的VIP客戶信息洩露案。

　　在這之前，經過羅安的推薦，國家專家院的審核通過，他現在已經是國家專家院，計算機信息系統安全方向的新任實習專家了。

　　在這個國家裡，專家院是個極為重要的機構。

　　大到國家政策制定，小到各種疑難案件的解決，幾乎無一不要邀請專家院的專家們谘詢、調查或決斷。

　　想要進入國家專家院是非常難的，道路隻有兩條：

　　要麽在學術上獲得巨大聲望，等著國家專家院主動發出聘用邀約。
要麽由國家科研部門和社會上的大企業推薦，專家院擇優錄用。

　　被選送的專家剛加入專家院一律都是實習專家，在體制裡為文官八級。

　　實習專家如果表現優秀立下功勳，就可以成為正式專家、高級專家、權威專家、甚至是終身任職的專家院院士。

　　但專家如果無所成就或者犯錯甚至違法，也隨時可能被專家會議解雇，剝奪資格。

　　那天開會之前，螳螂軟件的副總裁羅安手中正有一個國家專家院實習專家的推薦名額。

　　專家院中有自己人，對他和螳螂軟件來說都是極為有用的。

　　他當然要選一個技術實力最強，能在眾多專家中脫穎而出，步步高升的潛力人才。

　　如果一去就被淘汰，他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名額不就浪費了？

　　他早就看中了孟飛。
那次突然組織的兩組檢討會議隻是最後一次的考察。

　　沒想到孟飛的表現還真驚豔到了他。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把手中僅有的這個名額送了出去。

　　接下來，孟飛就被借調到了這裡來查案了。

　　VIP客戶信息洩漏，最大的可能就是從VIP客戶經理部這裡洩漏。
孟飛決定好好地親身體驗一下，客戶經理工作中到底會有什麽漏洞存在的可能。

　　可惜的是他那個所謂的師傅李玉，除了坑他之外，尚未教他任何真正客戶經理要做的工作給他。
以至於他暫時不知道如何入手，隻能自己琢磨。

　　辦公室裡的日子，時光總是在肚子中悄悄流逝。
饑餓就像一隻羞澀的樹懶悄悄地爬上來。

　　他有點迫不及待地看了下表。
奇怪，居然才十一點半。
要十二點才是開飯時間。

　　正要習慣性地摸摸魚，偷看一下身旁的妹子，他忽然聞到一陣香風氣衝衝地襲來。

　　“易明！
你看你做的好事！
”

　　是李玉非常暴力地衝了過來，直接靠過來俯身抓住了孟飛的鼠標，大胸懟到了他臉上，憤怒地點開了郵箱裡已發送的郵件，然後一連串如機關槍般的噴射：

　　“你看看，你看看你打的文件，你看這裡！

　　“‘經過我們的全面調解，客戶再投訴率為6’……

　　“你有病嗎？
你沒有腦子的呀？
投訴率哪有6的說法，要麽是0，要麽是6%好吧？

　　“我這裡原文明明是‘再投訴率為0’，你為啥寫成再投訴率為6？

　　“搞這麽明顯的錯誤，讓主任匯報的時候出醜。
你就是故意要坑我們的是吧？
”

　　經過她這麽火爆的一陣吼，組長走了過來想問問情況。
但還沒有開口，就被李玉給懟了回去：

　　“不關你事，回去上班，我是他師傅，我會處理！
”

　　組長是主任下屬，自然不敢得罪主任助理，隻能悻悻離去。

　　座位上其他的客戶經理大多正襟危坐，但其實心中暗笑。
反正不是自己倒黴，看戲就行了。

　　偏偏這時旁邊的蕭涵默默站了起來。

　　“李姐，不好意思，這文件是我打的。
”

　　李玉都沒想到會有人主動出來攬鍋，嚇了一跳，繼而陰惻惻地說道：

　　“我說呢，原來是你吖，那更不奇怪了。
”

　　“但是呢，這個文件上每個數字我都仔細檢查過。
我絕不會輸錯的。
”

　　蕭涵翻動著手裡的A4紙，很快把原文找了出來。

　　“你看這裡。
”

　　她認真指著那兒說。

　　“‘再投訴率為6’。
原文就是這樣的。
”

　　李玉那妝容精緻的臉先是表情凝固，然後又再度扭曲，痛心疾首地尖叫起來：

　　“所以我說腦子啊！
腦子！
你們到底有沒有腦子？

　　“原文本來就說不通好吧？

　　“投訴率為6？
這是什麽意思？
這你給我解釋看看這是什麽意思？
這能說得通？

　　“你不懂行啊，不懂你可以問我啊。
為什麽不問我？
為什麽擅自輸入到主任的報告裡？

　　“我跟你說，別以為這事就這麽算了！
”

　　蕭涵默默不語。

　　她知道此事和這人爭辯已經沒有意義。
不如等她情緒發洩完天地自然安靜。

　　但孟飛忍不了。

　　他起身湊近李玉的耳朵，輕聲地說：

　　“李小姐，我要舉報你違反信息保密規定，洩露VIP客戶個人信息。
”

　　李玉神情一怔，回過頭來。

　　身為主任助理，她自然知道銀行正在嚴查各種信息洩露事件，這時候犯事是非常不妙的。

　　“哼，你憑什麽？
”

　　“就憑這個。
”

　　孟飛把那幾張A4紙拿在手中晃了晃，然後折疊起來收進西服胸部口袋裡。

　　“就憑這幾張紙你能投訴我什麽？
”

　　“紙上有VIP客戶的信息。
”

　　“笑話！
”

　　李玉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

　　“這裡每個人都可以登錄系統看到這些信息。
我打印出來也是在部門內部沒有流傳出去。
用完之後碎掉就可以了。
你憑什麽投訴我違反規定！
”

　　“但是部門內並沒有打印機。
”

　　孟飛盡量用別人無法聽到的小聲提醒她。

　　“如果部門內沒有打印機，那麽這些文件是在哪裡打印的呢？

　　“要麽是你在家打印的，要麽是在其他部門打印的。

　　“無論是哪一種，你都違反了不把信息帶出部門之外的規定。

　　“我猜是因為今天主任11點要匯報，在那之前你要把材料準備好。
本來你應該昨晚在公司加班，但是你不知道為何不願意在公司加班，所以你打算在家完成。

　　“在家完成需要部分VIP客戶的信息。
你本來無法帶走這些信息的。

　　“但是，你利用了你和主任兩人可以攜帶手機進入辦公室，而且主任辦公室沒有監控攝像頭的特權。

　　“你在主任辦公室登錄系統，把需要的信息拍照帶回家了。
說不定現在還在你手機上沒刪掉呢。

　　“所以你違反了至少兩條安全規則。

　　“第一、嚴禁把VIP客戶信息拍照帶出公司。

　　“第二、禁止在外部場所打印公司內部資料。
”

　　事實上，站在這兒的時候，孟飛就已經腦連、破解，把她的手機翻了個遍。

　　他發現這是一個規則漏洞。

　　所有員工都不能帶手機和拍攝設備進入辦公室，而且辦公區都有監控攝像頭。
如果有人用設備偷拍資料也很容易被發現。

　　但是主任辦公室是單間封閉而且有特權的。
會不會資料是從這位助理這裡洩漏的？

　　可惜的是掃描遍了她的手機，除了昨晚拍攝的部分資料之外，並沒有更多的資料，也沒有刪除的痕跡。

　　這說明這位助理小姐是初犯，和他要查的大案無關。

　　李玉拉著他跑到沒人的走廊上，帶著懇求的目光說：

　　“求你，別投訴姐，行不？
”

　　孟飛神色自若地笑道：

　　“李姐您言重了。
我們大家都是同事，隻要您不為難我和蕭涵就行了，我怎麽會投訴您呢？
”

　　李玉將手一伸，說：“那把那些紙還給我。
”

　　“這不行。
”孟飛果斷搖搖頭，“我還要靠它們和李姐您處好關系呢。
”

　　其實孟飛的意思是，這紙一還給你準翻臉，到時候鬧起來給蕭涵穿小鞋，還影響我查案呢。
但話一出口他也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李玉臉一紅，咬著嘴唇，低頭恨恨地說：

　　“你不要太過分！
今晚八點，紅狐狸酒店，房號我等會發給你。
東西你必須帶來。
就一次！
”

　　說完她一扭頭跑了。
釘子般的高跟鞋敲在地毯上也發出咚咚咚咚如心跳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