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時宴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下顧甚微,見她毫發無損輕輕松了一口氣。
“原本以為要到邢州松毛嶺才用得上,沒有想到提前了這麽多。
”
他壓低了聲音,朝著一旁地吳江看了過去,他將那大木桶放在了地上,拿起葫蘆瓢來了一出天女散花,然後又抽出了腰間佩劍,對著那些不敢動彈的蛇一通胡亂砍殺過去。
他一邊砍,一邊用那銅鑼大嗓子喊道,“孫思武,來兩個人滅火呀!
再不來要燒到你的馬屁股了!
”
韓時宴瞧著眼皮子直跳,他壓低了聲音,對著顧甚微說道,“我仔細觀察過了,蛇是精準的衝著兩個人去的,一個是傅老大人,一個便是北朝使者劉符。
”
“我撞見了魏長命,已經讓他提了驅蛇粉送過去了。
至於旁邊的商隊還有另外一側的押送隊伍都沒有遇蛇。
”
顧甚微聽著,在心中忍不住感歎,她這人當是有些貴人命在身上的。
差點死在亂葬崗的時候,有十裡背她,有老仵作救她;想要回汴京的時候,有張春庭收留她;到如今想要查明真相,又叫她選中了韓時宴這麽厲害的夥伴。
“沒錯”,顧甚微忽視傅老大人劇烈的咳嗽聲,壓低了聲音道,“通常而言,驅蛇有兩種,一種是通過聲音,比如說吹竹笛,葫蘆絲……或者是用口技……”
“但是這種方法,基本上是無差別的攻擊,不會像現在這樣,隻衝著特定的目標來。
”
“是以,我認為是用了第二種,有人提前在他們三個人身上動了手腳。
”
顧甚微說到這裡,不由得想起了荊厲來,若是他在這裡,肯定是一早就聞出了特殊之處來。
韓時宴點了點頭,他給了顧甚微一個讚賞的眼神,“我也是這樣想的,方才我也沒有聽到什麽古怪的聲音。
我問過湯大郎了,他說應該是抹了藥粉在他們身上。
”
“蛇根據氣味來找到要攻擊的對象,那個人想必就在我們的隊伍中間。
”
顧甚微認真地聽著,同韓時宴說話一點兒也不費勁。
商隊還有犯人都同他們的隊伍保持了距離,他們沒有辦法同時接觸到徐逸,傅老大人還有北朝使者劉符。
要麽那個驅蛇人就藏在他們的隊伍當中,要麽就是她在隊伍當中還有內應。
“韓禦史可想過,這個人應該是分了兩次來標記他們三人的。
因為倘若三人是同時中招的,那麽第一條黑蛇除非是開了神智,不然的話根本不可能從三個人當中精準的找出徐逸,咬死他。
”
“所以應該是分了兩撥。
他先是選中了徐逸,黑蛇隻有一個目標,直接去咬了徐逸。
”
“徐逸出事,傅老大人同北朝使臣劉符都趕了過來,應該是在那個時候,兇手又標記了他們兩個……當時人擠人的,一個不小心的觸碰根本就不會有人當回事!
”
顧甚微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也夠一旁的傅老大人聽得真切。
他揉了揉紅彤彤的鼻子,抹掉了臉上的藥粉,衝著顧甚微搖了搖頭,“找不到,根本找不到,當時圍了那麽多人,誰知道是哪個?
”
一旁的韓時宴聞言,卻是同顧甚微對視了一眼。
當然找得到。
她在皇城司不能讓指揮使們光膀子驗傷,那是不想給張春庭添麻煩。
但是現在天高皇帝遠,誰的拳頭大誰說了算。
顧甚微想著,身形一轉,朝著不遠處的一個帳篷衝了過去。
營地四周都亂糟糟的,因為失去了目標,有不少蛇在四處亂竄,孫思武的手下們都拿著刀劍殺個不停,到處都是蛇的屍體。
一些柔弱的文官,則是早就朝著旁邊沒有受到攻擊的商隊跑去,心中已經盤算著用八百字文章來描述今夜之事,指不定還能博得個滿堂彩。
顧甚微殺死一條攔路蛇,同韓時宴一並到了帳篷前。
顧甚微衝著他打了手勢,示意他跟在後頭,然後拿起長劍挑開了這頂營帳的門。
回過神來的傅老大人顛顛地跑了過來,一跑灑了一地的粉,雖然他知道自己身上已經灑了驅蛇粉,蛇不會追著他咬了。
但他覺得吳江這廝多少有些發癲,同他單獨站在一塊兒。
他擔心蛇不敢來,吳江能將蛇甩飛過來……
傅老大人想著,忍不住離顧甚微更近了一些,他探著腦袋往裡頭看了看,這營帳當中空空如也,別說人了,便是一條蛇的屍體都沒有。
“這不是趙槿的營帳麽?
你們該不會懷疑是趙槿驅蛇殺死了徐逸,然後還要殺死我同劉符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趙槿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根本就沒有理由這麽做。
”
趙槿乃是齊王之子,雖然不是世子,但也算是上是備受寵愛。
他這個人溫潤斯文,是宗親當中罕見的有本事之人,年紀輕輕地便被官家委以重任。
他精通北朝語,且同北朝人有多次打交道的經歷。
“對於這次和談,沒有人比趙槿更上心了。
更何況他一個皇親國戚,怎麽可能會驅蛇這種江湖之術!
”
一旁的韓時宴聽著,冷冷地諷刺道,“我們在今日之前,也不知道您是這樣不作為的酒囊飯袋。
昨日旁人問我,我也要說上一句不可能!
官家根本沒有可能派出一個飯桶。
”
韓時宴說著,跟著顧甚微後頭走了進去,帳篷裡的東西並不多,可以說是一覽無遺。
除了一張床外,在那床腳處還有一個巨大的深紅色箱籠。
“咚……”顧甚微耳朵一動,一個箭步衝到了那箱籠面前,擡手指了指,示意韓時宴這裡頭有活物,讓他讓開些。
韓時宴點了點頭,從袖袋裡掏出了一個小弩機,對準了那箱子。
他看著自己熟練的動作,心情有些複雜。
他以為自己這雙手一輩子拿的都是筆,可沒有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像一個武夫一樣拿起武器。
隻不過經過了之前幾次刺殺,他已經想過了,他即便是幫不上顧甚微的忙,那也要學著有自保的能力。
隻聽得咣的一聲,顧甚微一腳將那箱籠蓋兒踹了開來,隻見在那木頭箱子裡頭蜷縮著一個穿著白色中衣的人,他的嘴巴被堵住了,額頭上有一個紅色的包,手腳都被捆在了一起,根本動彈不得。
這人生得溫文爾雅,恰是他們要找的趙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