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你相信他嗎
韓大人?
韓時宴心頭一震,扭頭對上了顧甚微詢問的視線。
他搖了搖頭,果斷地說道,“不是我父親,我父親才學凡凡,豈可有門生?
”
顧甚微雖然猜到了陶然口中的這個韓大人應該是指韓敬彥的父親,也是現任的三公之一的韓大伯。
但是韓時宴你這般語氣肯定說你阿爹不行,真的可以嗎?
一旁的陶然見氣氛有些尷尬,這才陡然想起韓時宴也是姓韓的來,他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忍不住緩和氣氛道:
“哈哈哈哈,其實他也不怎麽提韓大人的,這不是你們非要我從矮子裡頭拔將軍,我就說了一個麽?
”
“再說了,你阿爹沒本事也沒有關系啊!
他可是尚了公主呀!
還歹竹出好筍,生下了你……”
陶然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在韓時宴那冷冷地目光當中全都吞進了肚子裡,全然沒聲音了。
顧甚微聽著一時有些語塞,心中竟是莫名的對大雍官家升起了一絲憐憫。
他若是能聽到身邊護衛的心聲,怕不是立即氣絕吧……
內有話癆魏長命,外有奇葩陶然。
不過……
顧甚微心中吐槽著,卻是並未完全相信陶然的話,誰知道那幕後之人留著他的性命,不是想要他誤導她同韓時宴,擾亂視聽呢?
陶然見顧甚微同韓時宴都不言語了,拿起桌上的茶壺又對著嘴咕嚕了一大口。
這動作過於粗魯,在靜寂的屋子裡顯得格外地突出,陶然自覺不好意思,有些訕訕地解釋道,“許是這藥丸有遺毒,我覺得口渴得很。
”
“兩位大人,我比你們年長許多,孩兒都同你們一般大了。
我這發誓那是要天打雷劈斷子絕孫的!
”
“我出身山野,家中隻有幾分薄田,我那姐姐就因為饑荒,直接餓死了去。
還有我的小弟,阿娘懷了他的時候天天吃草啃樹葉子,他生出來那是綠色兒的……到現在都還跟地溝裡的青苔似的。
”
“我天生力氣大,吃得也多。
家裡沒飯吃,我就去了武館裡當人棍,是幹什麽的呢?
就是那些富家公子哥兒打架的時候得有個對戰的,不能傷他們,卻又能對招,被打死了還不能給他們添麻煩。
”
“天知道我家祖墳起了多大的火,我家祖宗在下頭一步一跪的求了多少人,我才做了那押送稅銀的小頭目。
”
陶然說著有些唏噓,“我是吃過苦的,知曉自己走到今日實屬不易,又豈會為了勞什子稅銀,冒著砍頭的風險去盜什麽稅銀?
”
“那可是官家的東西,我就算有命拿,那也沒命花呀!
我發誓我當真沒有盜稅銀。
”
顧甚微眸光一動,目光深深的看向了眼前的陶然,“你沒有,但是江潯有。
”
“我們的人從他的家中搜出來一錠丟失的金子,還有一幅畫。
一張紙,紙上面寫了一首詩。
”
一旁的韓時宴聽著,手指微微一動。
之前顧甚微說的可是在江潯家中搜出了一錠金子同歐松的《觀鷹》,根本就不存在什麽紙。
“一首什麽樣的詩?
”陶然好奇的問道。
顧甚微搖了搖頭,不動聲色的在自己的袖袋裡摸了摸,卻是說道,“案情相關,不可隨意透露,這是至關重要的證據。
江潯許是心中有虧欠,所以才留下了這張讓他可以矯正自己所為的謎題。
”
“原本以為我們能從你這裡得到更多的謎題線索,隻可惜……”
她說著,站了起身來,話鋒一轉又看向了桌上的那二十三顆整齊排列著的假死藥丸。
“所以陶大人在被貶之後還能平步青雲,直接做了這副都檢點,是因為向官家獻了藥麽?
那的確是你家祖墳上起了大火,得跪謝祖宗保佑了。
”
陶然聽著,卻是有些不滿意起來。
“顧大人這話說得就不中聽了,皇城司同禦史台監察文武百官,要查陶某是靠什麽升遷的,有沒有什麽見不得光的交易那還不是比張嘴吃飯都容易。
”
“這藥方陶某若是獻上去了,自有太醫用藥人試藥,哪裡用得著我在這裡一枚一枚的試?
”
“宮裡頭都是貴人,陶某便是有八個膽子,我家老祖宗在地府將膝蓋給跪爛了,我也不敢隨隨便便遞個殘方上去,萬一吃出什麽毛病來,別說平步青雲了,老祖宗的骨頭都要跑出來揚了!
”
“我被貶謫之後,那是靠著在運河上剿匪,一個一個的殺出來的。
”
“至於進了這殿前司,你們一去打聽就知曉,多虧了老嶽父從中牽線搭橋,方才有了這個機會。
陶某行得端坐得直,便是官家問我,我都是這樣回答的。
”
顧甚微聽著,站起身來衝著陶然拱了拱手。
“都是武官,我便不同大人虛禮了。
就算是不為了江潯,大人為了自己的性命考慮,回想起了什麽細節也還請一定告知,不然……”
顧甚微指了指那桌上的假死藥丸,“不然這假死就要變成真死了。
”
陶然神色一凜,衝著顧甚微點了點頭,“這是自然。
”
他說著,像是十分口渴似的,又拿起桌上的茶壺咕嚕嚕的喝了起來。
喝了好大一口,這才呲牙咧嘴地走到門前打開了門送客。
顧甚微同韓時宴對視了一眼,朝著門外走去。
這會兒院子裡一下子恢復了正常,先前掛起的白幡還有燈籠都已經被撤掉了,那些披麻戴孝的孝子賢孫更是一個不留的走了個精光。
隻剩下王管家低垂著頭安靜地站在那裡。
顧甚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抓起韓時宴的胳膊,帶著他腳下一騰直接上了房梁。
她在那屋頂上跑了一會兒,卻是拐了個彎兒又繞到了那陶府後花園的角門去。
那角門緊緊地關著,出牆的桃花兒這會兒已經早就謝了,生出了層層疊疊的綠葉。
這會兒功夫太陽已經偏西,日頭打在樹葉之上,看上去像是鍍了銅。
後巷靜悄悄地,別說人了,便是貓兒都沒有一隻。
韓時宴揉了揉自己險些被拽斷的胳膊,看向了靠著牆斜斜站著的顧甚微,“你不相信陶然的話?
”
顧甚微撇了撇嘴,她的喉嚨有些發癢,趕忙從袖袋當中掏出了一枚梨膏糖,仰著頭扔進了自己的嘴中。
“誰知道呢?
這滿朝文武都有幾副面孔,哪裡是我們隨便能看清的。
”
“雖然陶然說的話都對得上,恰好可以洗清他的嫌疑。
但你又知幕後之人不是故意留了他的性命來混淆視聽,讓他故意誤導我們?
”
“畢竟殿前司副都檢點可不是什麽可以隨便殺死的阿貓阿狗!
不聽話的雞給殺了,聽話的猴子留下來也未嘗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