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蟲子像是通了人性一般,趴在馬車車窗邊緣排成了一整列,齊刷刷的動了動觸角,這才掉落了下去。
吳江用餘光瞟著,心中簡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看顧甚微的眼神都變了。
這張侍郎府在一條寬闊的巷子當中,因為巷子的尾端有一家出了名的酒樓,是以往來之人絡繹不絕。
昨夜張侍郎兒子出了大事丟了大糗,這會兒便是門房都有些擡不起頭來,生怕撞見那看笑話的眼神,隻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擺弄著什麽。
壓根兒沒有人注意到這擦肩而過的兩位送禮人。
“顧親人!
若這東西鋪天蓋地同那蝗蟲似的,北朝男兒個個斷子絕孫,那百年之後我們大雍豈不是不戰而獲全勝?
別說幽雲十六州了……就是這王都也是無人之境。
”
這蟲子有多厲害,之前耶律尋號脈就證明了一切!
顧甚微擺了擺手,“哪裡有那麽多,又不是母豬產子一胎八寶!
已經一隻隻都沒有了!
”
且不說沒有,就是有!
打仗歸打仗,平民百姓何其無辜,哪裡能上來就給人弄滅絕了!
過於有傷天和!
顧甚微想著,領著吳江循著昨日的軌跡,繼續哪吒鬧海去了!
……
一日光景,彈指之間便過去了。
那北朝皇宮當中燈火通明,小皇帝坐在書房的龍椅上,瞧著面前面目全非的耶律尋同另外一個宛若豬頭的一般的陳秋仲,外加一個還在不停擦著鼻血的張侍郎,終於忍不住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你們都突然中邪!
我們北朝瘋病都像疫病一樣人傳人了不成?
你們可是朝廷重臣,皇親國戚!
你們怎麽可以像那村口的潑婦一般打架啊!
”
小皇帝登基以來,不說順風順水,卻也成功的坐穩了皇位。
太後同國舅性子同手腕都強硬無比,他如今羽翼未豐,便能聽從便聽從,鮮少發脾氣挑事!
可今日實在是沒有辦法忍耐了!
他娘的!
他親爹怎麽沒有告訴他,當皇帝從早到晚奏章批不完就算了!
還要給大臣們拉架!
不然這群飽讀詩書的人,他連狗腦子都要打出來!
他想著,猛的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這一掌下去好家夥,左邊對著的批過的一人高的折子,還有右邊尚未批過的一人高的折子,瞬間都轟然倒地,混雜在了一起!
書房當中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小皇帝瞧著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折子,終於繃不住紅著眼睛跳著腳破口大罵起來!
他爺爺的,今日他要看的折子,比過往一年都要多!
他從來都不知道,他以為的太平盛世下頭,竟然藏了這麽多汙穢之事!
昨日是天王虎骨酒泡的是人骨,到了今天晚上,那藏心樓的肉團子也不吃了……那獨此一家的風味竟然是過街的老鼠肉!
今日後宮當中,那草紙都是要用小車拉著往各宮裡送!
小皇帝跳腳罵了一通,深吸了一口氣,朝著那面目全非的三人問道,“為何打架!
”
那陳仲秋紅著眼睛,衝著小皇帝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他從袖袋裡摸出了兩隻黑色的死蟲子來,攤開放在了自己手心當中,“陛下要為臣做主啊!
耶律尋飼養毒蟲人盡皆知,張成是犯了大錯……”
“尋王爺大怒臣可以理解!
可冤有頭債有主,他自己不舉,怎麽能放毒蟲咬我們,害我們陳家斷子絕孫啊!
”
“我們陳家全家男丁無一幸免,這同滅門有何差異?
還請陛下做主!
讓尋王爺速速拿解藥出來!
”
這下子不光是小皇帝,就是太後那都是瞠目結舌,根本沒有想到有這回事……不光是他們,便是顧甚微也沒有想到這個大禮會有這等功效。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的是,有兩隻活著的黑色小蟲子,從陳仲秋的鞋子邊緣掉落了下來……
“放你娘的狗屁!
我根本就沒有什麽解藥!
我若是有解藥我自己不先吃!
”
眼瞅著屋裡三人又要動起手來,正在這個時候……門外又急吼吼地衝進來了一個小太監……
那小太監跑著跑著摔了一跤,然後連滾帶爬的到了禦前,大聲說道,“太……太太後……不好了!
秦越國王出恭之時,突發惡疾暈了過去……王妃進宮來求太醫診治!
”
屋子裡眾人一愣。
秦越國王那不就是獨臂皇叔耶律案麽?
太後看了看那地上亂七八糟的奏章,又看了看眼前的三人,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她朝著陰影處看了過去,沉著臉問道,“韓大人,可盯出什麽來了?
”
陰影當中的朱鹮露出了半張臉來,“今日無事,大雍使團四散開來在王都閑逛,到處皆有人在。
同昨日一般,事發之時,那顧甚微同吳江的確是在附近看熱鬧。
”
朱鹮說著,頓了頓,又道,“隻不過並未發現他們動手的痕跡。
”
太後深吸了一口氣,耶律禹今早說完之後,她便提了劉符來問,證實這三人確實是十分邪性。
大雍皇帝受不了,這才將他們趕出了汴京,送到了王都來。
她想著,嘴唇輕顫。
冷靜下來想,她又何嘗不知這兩日的血雨腥風分明是這群大雍攪屎棍在推波助瀾。
可是!
當真是太邪門了!
初來乍到的幾個小崽子,怎麽就能將王都攪和成這個樣子!
他們北朝也不是沒有像禦史一樣的官員,更加不是沒有像韓時宴那樣一根筋想要清明的鐵頭人!
可他們都沒有這種不顧一切拆國的瘋勁兒!
敢情不是自己家,死勁兒克不心疼是不是?
太後想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明日讓劉符去同大雍人和談。
待他們走之後,開壇祭天!
”
……
驛館收到上上簽的時候,顧甚微同吳江正在韓時宴的屋子裡喝糖水。
吳江一邊嘀咕著齁甜齁甜甜掉牙,一邊咕嚕了一大盆。
韓時宴收到消息關上了門,朝著顧甚微豎起了大拇指,“所以缺德事暫時可以不用幹了。
你聽到趙槿說陳秋仲的妻子同張侍郎夫人是嫡親的姐妹。
就想著張家出了事,陳夫人定是會駕車前去安慰。
”
“張成同耶律尋的妾室有染一事傳遍王都,耶律尋這個檔口完全有報復張家及其親近之人的動機。
”
“如此耶律尋在這個檔口放毒蟲去害張家同陳家,雖然瘋但合情合理。
且這樣一來,日後誰家中隻要出現了小蟲子,都會疑心耶律尋……誰若是……咳咳……不行……也會懷疑耶律尋……”
耶律尋是邊軍將領,之前坑殺了吳江同馬紅英部下那麽多人,他在朝中處處樹敵,那對於大雍人而言簡直是喜聞樂見。
顧甚微點了點頭,“沒錯,這就是使用毒蟲的關鍵時刻!
左右我們很快要離開王都了,此蟲不用等到了後頭沒有耶律尋這個背鍋的,就再也不能拿出來用了。
”
韓時宴深以為然。
“那麽耶律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