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7章 我觀天下英雄
“隻是分析一種可能,目前你說的這些競爭對手裡,我沒有特別想殺誰。
”薑望失笑道:“我看起來像是那麽喜歡殺人麽?
”
看起來倒是蠻清秀溫和的……但你還說你不愛生事呢!
左光殊心裡如是想。
他巴巴地瞧著薑大哥,好聲好氣地勸道:“這些人個個都背景不凡,就算是楚煜之,也靠著軍方呢。
不管殺了誰,咱們都很難善了。
”
“淮國公府都擺不平嗎?
”薑望問道。
“……”薑大哥越說越認真,左光殊有點慌了,一直有意壓製的奶音都跳了出來:“那人家的背景也不差啊……”
“如果沒有被人發現呢?
如果沒人知道是我們殺的呢?
到時候山海境都結束了,他們不可能進山海境追查吧?
”薑望接連追問。
還是春天,不知道為什麽已經這麽熱。
也或許是車廂裡太悶。
左光殊抹著汗道:“望哥,大家參與山海境,都是為了凰唯真大人留下的隱秘。
你非得殺個人助興麽?
”
薑望睨了他一眼:“這叫探索規則。
我得知道我們能夠做到什麽地步,如此在真正面臨選擇的時候,就不必浪費時間。
在那種時候,浪費的也許就不僅僅是時間了……你能明白麽?
”
左光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他雖說一向很勤奮,也在諸如山海煉獄之類的地方,咬牙切齒地吃過很多苦,但畢竟未曾有過真正的生死交鋒。
因為左氏嫡脈的這一代,就隻剩下他一個了。
無論是祖父淮國公還是母親玉韻長公主,都不會允許他去冒生命危險。
像左光烈當年那樣獨自去邊荒試煉的事情,在左光殊這裡不會再發生。
他其實並不需要爭資源,所以他並不知道,人和人之間為了修行資源,可以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而薑望是深刻知道的。
雖說這一次參與山海境的人,好像個個都不缺什麽。
但凰唯真留下的東西,誰能拍著胸脯說自己不缺?
誰能保證不爭個頭破血流?
別說真正戰死的可能,就連神魂本源削掉三成的那種可能,薑望也要將其磨滅。
進了山海境,他真的會把除左光殊之外的任何人視為對手。
屈舜華或許也可以例外。
屈舜華請來助拳的人不行。
話說到這裡,馬車也已經回到了淮國公府。
薑望把手裡的九章玉璧遞回左光殊:“先收起來吧。
”
兩人下了馬車,並肩而行。
“不要有太大壓力。
”走在國公府裡,薑望拍了拍左光殊的肩膀:“我來是為了幫你贏得你想要的,為此我們要掃清一切障礙。
殺人有時候是必要的手段,但我的目的不是殺人,原則上如果不是有人要殺你、或者要殺我,我不會主動下殺手。
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
左光殊乖乖點頭:“嗯!
”
“繼續說一說對手吧。
”薑望邊走邊道:“他們都請了什麽人助拳?
總不能人人都知我,我卻兩眼一抹黑吧?
”
得了薑望的保證,左光殊輕松了許多,嘿嘿笑了一聲:“先說一個你最感興趣的。
”
“哦?
”
“項北請的幫手,是夏國太氏的太寅。
”
“在觀河台被重玄遵砸破了腦門的那個?
”
左光殊用力點頭。
薑望挑了挑眉。
好吧,左光殊說的沒錯,這的確是個他會感興趣的人選。
但也……
好像有了要殺人的可能。
齊國天驕會放過夏國天驕嗎?
或者說,夏國天驕會相信齊國天驕會放過夏國天驕嗎?
兩個敵對國家的天驕,在雙方國土之外,在諸如山海境這種現世律法覆蓋不到、也很容易毀屍滅跡的地方……
這幾乎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當然,山海境裡“幾乎”不會死人,這大概對太寅來說是一個好消息。
而不太好的消息是——或許太寅也是這麽想的。
畢竟薑望雖然名氣極大,也才踏入外樓不久。
他太寅出身名門,本身亦是天驕,且在外樓境界打磨了更長時間。
在真正交手之前,怎會覺得自己不如?
看著薑大哥變得有些古怪的表情。
左光殊也在瞬間意識到問題所在——因為齊夏兩國之間的矛盾,薑望剛才跟他說的“目的不是殺人”的話,又變得不靠譜了!
“如果你非要殺那個太寅的話,最好可以放過項北……”好半天他才吭哧出這麽一句。
旁人或許會覺得,薑望現在和太寅對上,勝負尚未可知。
但在左光殊的心裡,以薑望大哥現如今的實力,那個太寅自是沒什麽機會的。
大概唯一的問題就在於,一旦發生衝突,山海境的規則,能否保住太寅的命。
至於項北,他和薑望的差距,在黃粱台前已經體現得很明顯了。
“哦?
”薑望知道自己在這個小弟心裡的好鬥形象大概已經很難扭轉了,索性自暴自棄,轉而問道:“如果可以完全毀滅痕跡的話,你不想殺了那個項北麽?
”
“他的死活跟我無關。
”左光殊搖搖頭,很有一些認真地說道:“我隻是不希望你冒險。
你殺太寅沒事,若是殺了項北被人發現,我爺爺也很難保住你。
”
“說起來,這個項北,是不是故意針對你?
”薑望當然感受得到左光殊的關系,隻是皺著眉頭道:“我記得你以前就跟我說過,在黃河之會名額爭奪時,他好像對你的態度就很不好。
”
“確實是故意針對我。
”
“因為什麽?
”
薑望的確不太理解。
因為從項北的種種表現來看,其人雖然有些狂傲,但也不太像是那種喜歡窮追猛打、得寸進尺的人,更不是完全沒有腦子。
已經在爭奪黃河之會名額時,贏過一次左光殊了,還有必要路過的工夫也踩一腳麽?
如此得罪淮國公府,哪裡會有什麽好處?
此時兩人已經並肩走進了左光殊的院子,在涼亭中坐下。
左光殊沉默半晌,終是說道:“因為河谷之戰。
”
“在那一戰裡,統領楚軍的,是真君項龍驤。
而我的兄長左光烈,執掌赤攖,效命於項龍驤麾下。
”
“我父親已經戰死在秦楚戰爭裡。
我兄長是舉世聞名的天驕,也是重振左氏聲威的希望。
不管是誰來當這個統帥,於情於理,都不該置我兄長於險地。
更不用說項氏與我左氏交好多年。
但項龍驤恰恰把我兄長派去了最危險的地方……”
左光殊眼眸微垂:“河谷慘敗,項龍驤難辭其咎。
因為他戰死沙場,天子才沒有追究項家。
但有些事情,不是天子不追究,就不會發生了……一位真君死去,對項家來說意味著什麽,我不說,你也明白。
”
“項家以前坐的位置,現在不能坐。
以前拿的東西,現在不能拿。
以前佔的好處,現在不能佔。
有太多的力量會拉扯他們……”
“項家有很多人覺得,是我爺爺在打壓他們項家,故而對我左氏生怨。
”
“那淮國公有這樣做嗎?
”薑望問。
“當然沒有!
我左氏男兒上戰場,生死早有覺悟。
項龍驤用他的兵,點他的將,無論誰死了,都不需要向誰負責。
項家現在承擔的,隻是他項龍驤戰敗的責任而已。
我爺爺早就表過態,我兄長戰死,不怨任何人,戰場就是如此,每一位將士都有父母家人,沒有誰可以死,也沒有誰不該死。
”
左光殊說到這裡,頓了頓:“祖父沒有打壓項家,但也沒有幫項家說話。
”
淮國公再怎麽理解戰爭的殘酷性,也不可能完全對自己長孫的戰死無怨。
尤其是以赤攖的精銳程度、以左光烈的絕世之姿,即便是在河谷慘敗的局勢下,也足該能保住性命才是……
可項龍驤卻把他放到了死地。
要左家在這種情況下,還幫手項家,實是難能。
不打壓項家,是大楚淮國公的器量。
不幫扶項家,卻是一位祖父的哀傷。
“但有些事情,你做沒做,隻有你自己知道。
”薑望深有感觸地道:“別人如果覺得你做了,你怎麽解釋都無用。
一個人隻要有了定見,任何人都無法說服他。
”
任何一個被冤枉過的人,應該都知道那種有苦難言的感覺。
明明你什麽都沒有做,但旁人言之鑿鑿。
將謊言重複幾遍,路人這邊聽一耳朵,那邊聽一耳朵,便奉為真理。
所謂積毀銷骨,眾口鑠金,便是如此。
若不是薑望相信左光殊,又自己接觸過淮國公,隻怕他也會覺得,左氏真的因為左光烈之死,在打壓項家。
因為這太“合情合理”。
用兵弄險,緻使左光烈這樣的絕世天驕戰死,左氏怎麽可能不恨項家入骨?
淮國公權勢滔天,既然有力量“報仇”,怎麽可能不趁機動動手腳?
人們可以想當然地分析一切,得出所謂“合情合理”的結論,唯獨不會考慮淮國公本人的器量。
因為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擁有那樣的器量。
人們不會相信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會相信自己不曾擁有的東西。
久而久之,就連項家人自己都信了。
要不然,他們的真君戰死沙場,為國盡忠。
便是有罪,也盡贖了。
何以朝野上下有那麽多隻手,要將他們扯入泥潭?
這難道不是有人在背後操縱嗎?
當然,對於這些聲音,或許淮國公本人並不在意。
但項家人不可能不在意,項北不可能不在意。
這就是他和左光殊的矛盾所在。
左光殊道:“其實項北雖然狂傲,但以前不是如此驕橫。
隻是現在以這樣一副樣貌,來維持項家的強大假象。
畢竟項龍驤戰死時,特意將那杆蓋世戟留給他,讓他做項家的繼承人。
他若不能表現出橫壓同輩的姿態,不足以在家族真君隕落的時候,讓人忌憚項家的未來。
我想他未必真就認定是我爺爺打壓了他們項家,隻是他並非嫡脈出身,憑借著項龍驤的餘威,才得以成為家族繼承人,他必須要考慮項氏族人的意志。
”
薑望目有訝色,
左光殊的羞澀。
靦腆、稚嫩,常常會讓他不自覺的把左光殊當小孩子看。
但其實這個少年也已經十六歲。
是在楚國最頂級的權貴家族裡長大的、從小接受過最頂級教育的少年。
在左光烈戰死之後,是被作為家族繼承人培養的。
他看問題其實可以很透徹。
薑望看著他,期待這個小弟還能說些什麽。
左光殊語氣平淡地道:“我不恨他。
但也不會寬容他。
現在是我技不如人,合該受辱。
等我超過他的時候,我也會在路過他的時候踩他一次,靠我自己的力量。
然而,我的確沒有殺死他的想法。
他的生死與我無關,他的未來,看他自己的造化。
左家和項家的情分,在河谷就已經斷絕了。
我與他項北,更沒有情分可言。
”
“理當如此!
”薑望點點頭表示滿意,又道:“說說其他人吧,這次山海境之行,太寅、項北都沒什麽可慮。
”
左光殊也就繼續道:“楚煜之請的助拳天驕,是丹國的蕭恕。
”
薑望對蕭恕有印象,其人的表現還算亮眼,畢竟擊敗了觸憫,但那一戰,是觸憫戰略性放棄,所以也看不出太多。
後來在內府場十六進八的比賽裡,慘敗於秦至臻之手。
這樣一個幫手不能算弱。
畢竟能夠參與黃河之會的天驕,已經是各國頂尖天驕。
但在薑望這個黃河魁首面前,連八強都沒能打進的蕭恕,確實也談不上威脅。
薑望並不說話,隻以眼神示意——
下一個。
“伍陵請來的助拳高手,是越國的外樓境天驕革蜚。
”左光殊介紹道。
越國外樓境第一天驕革蜚,也是黃河之會外樓場八強,被魏國燕少飛所擊敗。
薑望隻是隱約記得個名字,對此人的印象,還不如越國內府境的白玉瑕深刻。
蓋因外樓場的其它幾場比賽太精彩,革蜚輸給魏國燕少飛的那一場,根本沒有幾個人關注。
能進黃河之會八強的,已經值得重視了,更何況還是外樓場的八強。
但薑望隻是問:“還有呢?
”
左光殊於是繼續道:“鍾離炎請來助拳的人,是理國的範無術。
”
這倒是個很有故事的人物,十五年頹廢,十年修行,一飛衝天。
在黃河之會上,也進了外樓場八強,最後是被中山渭孫所擊敗。
雖然薑望亦未曾關注那一戰,但對這個範無術還是有一些道聽途說的印象的。
說起來,其人同鍾離炎的經歷,頗有相似之處,難怪能志趣相投,攪合在一起。
不過對薑望來說,若讓他以現在的實力去審視去年的黃河之會外樓場,除了六大霸主國的天驕,也就一個掌握須盡歡的燕少飛需要重視。
說起來也都是列國天驕,是天下數得著的年輕俊彥。
但時至如今,一步步走到現在的薑爵爺,也的確有了睥睨同輩的資格。
因為他是第一。
是黃河之會群星閃耀時,最璀璨的那一個。
聽罷左光殊介紹的這些人,薑爵爺朗聲而笑,自信豪越:“我觀天下英雄,不過爾爾!
光殊,我先前已經在信裡說過,現在當著你的面再說一次——這次山海境,必叫你得魁名!
”
左光殊道:“還有一個鬥昭我沒說呢!
”
“鬥昭請了誰來?
”薑望止住笑聲,問道。
“他誰也沒請。
”左光殊瞧著他的臉色,說道:“還說什麽,都是些土雞瓦狗,他恨不得捆住一隻手,哪裡需要請人助拳!
”
“光殊,到時候咱們一起上!
”薑爵爺氣勢洶洶,如是說道。
感謝盟主“我愛學習qaz”打賞的新盟!
感謝書友“20171103000755155”打賞的盟主,是為赤心巡天第245盟!
(大佬不考慮起個昵稱嗎?
)
感謝大盟“半醉柚子”為妙玉打賞的新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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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今天白天一直睡,睡睡醒醒。
明天恢復正常更新了。
中午十二點,四千保底。
大概會持續很久。
望周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