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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1972章 星圖玄構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5617 2024-04-28 09:25

  第1972章 星圖玄構

  “我不答應!
”淨禮大聲地說。

  這個女人太歹毒了。

  擺明了要壞師弟的佛心,阻礙師弟的大道,他這個做師兄的,豈能袖手旁觀?

  但他聽到身後師弟的聲音道:“如果玉嬋姑娘不嫌棄的話,就在這裡住一陣好了。

  “師弟!
”淨禮轉回頭去,投以受傷的眼神。

  他怎麽不懂師兄的苦心呢?

  薑望伸手拍了拍淨禮的肩膀:“好了小師兄,這事情交給我處理。

  聲音溫和,但態度卻是很明確的。

  連玉嬋不像白玉瑕是真個決心棄國,也不像林羨已經無人引路,把她收歸門下是不太合適的,但留下來做個見證卻是沒什麽問題。
象國不想得罪他,他也沒有到處結仇的想法。

  彼此保持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就很好。

  淨禮眨了眨眼睛,略顯委屈地道:“好的吧。

  “蒙君不棄,玉嬋可以——”連玉嬋本想說自己可以做個護衛,但想一想在這個酒樓好像也沒誰需要她護衛,想說下廚幫忙,又確實沒那個手藝,最後道:“端端菜什麽的。

  薑望溫聲道:“如果這是讓你比較自在的工作,那就沒關系。

  在來星月原之前,連玉嬋的心情其實是較為忐忑的。

  她見識過曾經大齊第一天驕的風姿,那些光輝事跡也聽得耳朵都出繭子,但並不曾真正接觸這個人。
不知相處起來是什麽感受,會不會盛氣淩之。

  此行姿態甚卑,是為國而卑。

  她連玉嬋本心清傲,樓外徘徊許久,隻是為了國家安穩,不得不來。
不知自己會面對什麽。

  但這一刻驟然放下了心。
這位起時掀起天下波濤、隱時也有四方雲動的絕世天驕,並非八面玲瓏、長袖善舞,言行舉止相當自我隨性,但自有一種讓人安定的力量。

  莫名的可信。

  “那以後就跟著東家做事啦。
”她莞爾一笑,綻如荷花,看呆了不少酒客。

  “工錢什麽的你回頭跟白掌櫃商量就行。
”薑望淡笑著往後院走。

  白玉京酒樓的大東家,要去處理那個可憐的殺手了。

  且看是哪家的殺手,專業水平這般粗糙。

  淨禮亦步亦趨地跟在師弟身後,連玉嬋也好奇地跟著後面走。

  白玉瑕招了招手,喊一個夥計替他坐在櫃台後,也施施然起了身,自往後院去。

  後院劈柴的裂響,是恆定的一聲。

  每一聲的間隔、音量、音色,都完全相同。

  懂行的人知道這有多麽難得,因為世上不存在完全一樣的木頭。
這意味著林羨的每一刀,都需要在接觸木頭的一瞬間,就做出恰到好處的調整,才能讓一切都如此統一。

  他是如此地專注,每一刀都像在斬畢生之敵。

  在這種近乎恆定的裂響裡,被鎖在柴房裡的那名小刺客,精神壓力可想而知。

  當柴房門打開,外間的光照猛然撞進裡間,砸在臉上。
滿臉橫肉的韓紹,猛地緊閉雙眼,而後才緩緩睜開。

  死期將至,他總得看看仇人,帶著怨氣詛咒一下什麽的。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張異常年輕的、溫和清秀的臉。

  在此人身後,有一個面容精緻秀麗的美人,還有一個膚白如玉的俊秀男子。
但很明顯的,都以此人為主。

  這就是薑望了吧?
他想。

  然後他聽到這個人這樣問——“你為何來刺我?

  為何呢?

  韓紹想了一想,猛地憤怒起來,猛然往上衝:“你還敢問為何!

  但根本……動彈不得!

  甚至於面前這人都沒有任何動作。

  隻是院裡正在劈柴的那個男子,投來了一個眼神。

  一個眼神就叫他動彈不得!

  韓紹僵在那裡。

  然後薑望慢慢蹲了下來,平視著他:“我難道不該問為何嗎?

  韓紹咬著牙道:“我乃大夏吳興府人士,姓韓名紹是也,你現在可知道了?

  薑望自然是知道了。

  現在是道歷三九二二年,世上已不存在夏國。

  齊伐夏,是並土之戰,求的是長治久安,對百姓不說秋毫無犯,也是刀兵不加。
降者皆免罪,頑抗也能寬待。

  但有一路例外,即田安平所部。
他連齊軍的性命都不在意,怎會在意夏國人的性命?
田安平陣殺觸公異一戰,十萬大齊郡兵死了九萬。
齊人之恨,要向誰紓解?

  戰後的吳興府滿目瘡痍,是夏國諸府裡被破壞得最徹底的一府。
若非貴邑城破得及時,夏皇投降夠快,吳興府隻會更慘烈。

  雖然不見於軍報,也在故夏境內封鎖了消息。

  但身為吳興府人士的韓紹,究竟經歷了什麽,也大略可以想象。

  可問題是……在齊夏戰爭裡,吳興府屬於北線戰場,前武安侯是在東線戰場馳騁,這根本挨不著呀!

  薑望並沒有這樣說。

  齊已滅夏,不忘故國的夏人來尋仇,這道理他認可。

  經歷了痛楚的夏國人,把帳算在他這個齊夏戰爭裡軍功僅在曹皆之下的人身上,他並不抗辯。

  他隻問道:“那麽韓紹,你是為誰來尋仇呢?
為夏國,還是為你自己?

  韓紹咬牙道:“為夏國又如何?
為自己又如何?

  薑望淡聲道:“試問今日誰能代表夏國?
夏皇、岷王,還是你?
如今夏皇是安樂伯,岷王是齊上卿。
你為的夏國,在哪裡?

  韓紹一時無言。

  安樂伯為夏皇時,喪心病狂到引禍水覆國。
安樂伯為安樂伯時,樂不思夏。
叫夏人如何念夏?
今日之大齊南疆,不說歌舞升平,也可以說得上一聲政治清明。
蘇觀瀛師明珵一文一武,把南夏治理得極好。
夏人並不思夏。

  韓紹其實從來都明白,他是極少數中的極少數。
他懷念的也不是夏國,而是自己和夏國一起被毀滅的生活。

  薑望又問道:“如果是為你自己而尋仇,伐夏將領那麽多,你為何偏偏找我?

  韓紹恨恨地道:“你最有名了。
而且你不在齊國,殺了你我還有機會跑。

  白玉瑕忍不住笑了:“還蠻有道理的。

  “真不知道說你蠢好,還是說你聰明好。
”薑望搖搖頭:“說你蠢吧,你跑來行刺我。
說你聰明吧,你跑來行刺我。

  韓紹怒道:“要殺就殺,別說些我聽不懂的!

  薑望笑了笑,伸出一根食指,輕輕一劃。

  韓紹立時血液滯流,呼吸停頓,意識沉淪!

  在無限墜落的恐怖深淵裡,他哀傷,痛苦,遺憾,但都消散。
就這麽,就這麽死了,像螞蟻一樣——

  他驀地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才發現自己還活著!

  身上的繩索也被割開,被那個劈柴的一個眼神就加身的束縛,也已經消散了。

  他看到薑望把頭一擺,很隨意地說道:“走吧。

  韓紹愣在那裡,不知所措。

  “戰場上各有其份,不必說本心如何。
脫下甲胄我事事隻求順心,也懶得掛懷什麽舊怨。
今天恰好心情不錯,就放你一馬。
”薑望徑自起身:“你已經死過一次了,好好珍惜你的新生。
我可不是什麽心慈手軟之輩,下次別再來送死。

  他不再管這個故夏遺民,帶著淨禮和連玉嬋離開了這裡。

  林羨繼續劈柴,白玉瑕打了個無聊的哈欠,自去後廚巡視了。

  一時竟無人理會韓紹,他作為一個被俘虜又釋放的刺客,呆呆地坐在柴房的地上,愣了很久。

  且說解決了這件小事,薑望帶著兩個人又往頂樓走,隨口道:“去樓上看看住的地方吧,接下來這陣子,咱們就都在一起修行。

  他著意看著連玉嬋:“等什麽時候事情解決了,你再回去。

  連玉嬋自然聽得明白,所謂事情解決,是指莊國使臣離開象國。

  她有心問一句東家為什麽不斬草除根,殺掉那個夏國人,但最後隻“嗯”了一聲。

  三人上樓去,腳步聲漸趨於一。

  走到四樓的時候,正巧那個叫戲命的結帳下樓,對薑望點頭緻意。

  樓梯很寬敞,容得下五人並行,差不多就要錯身。

  薑望笑意溫和,戲命醉眼微醺。

  淨禮認真地瞧著戲命。

  連玉嬋不知此人是誰,腰間雙劍不知為何顫動,擡手按住了。

  薑望忽然問道:“戲兄,何妨頂樓一敘?

  戲命頓住下樓的腳步,很有些意外:“方便嗎?

  薑望擡手指著淨禮,一語雙關地笑道:“此即方便之門。

  方便之門這個詞語,原本就是說佛教指引人入教的門徑,後來才演變為給人方便的門路。

  戲命微微一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於是四人上樓,直接到了頂層。

  薑望尋出來幾個蒲團,請三人坐下。
這間他平時打坐修煉的房間空空蕩蕩,並無什麽裝飾,團坐了四人,也絕不擁擠。

  “戲兄這生意是近期都需要在星月原麽?
”薑望問。

  戲命盤坐的姿勢很正統,闆闆正正,一絲不苟,聞言笑道:“差不多。

  他的笑容給人一種明明不愛笑但又笑得很標準的感覺,嘴角的弧度都像用尺子量過。

  薑望出人意料地道:“那你這段時間不妨就住在白玉京,咱們還能一起討論修行。

  戲命很驚訝:“薑兄認識我麽?

  薑望道:“在今天之前,並不認識。

  “既然不認識,那你……”

  “這正是我邀請你的原因。

  莊高羨派出林正仁為使者,釣薑望出手的計劃,一共有三步——先召開討論生靈碑碑文的文會,再開啟祭祀楓林亡者的法會,再是作踐宋姨娘遺骨。

  這是林正仁透露過的。

  隻要薑望能夠忍住一口氣,這些事情都於他無傷。

  而他所推斷的莊高羨以莊國使臣的生死來構陷之局,隻要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沒有時間擊殺林正仁,此局不攻自破。

  懸空寺琉璃佛子一天十二個時辰形影不離,夠不夠證明?

  你莊國使臣正在拜訪的象國的大柱國之女,一天十二個時辰形影不離,夠不夠證明?

  一個商家的、此前從來沒有打過交道又能引起淨禮警惕的強者,時不時就來白玉京打坐修行,夠不夠證明?

  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有人親眼看到薑望殺死林正仁,那都不能作數!

  莊高羨若要強行栽贓,除了暴露自己的手段之外,將毫無用處。

  至於戲命這個人所來為何,究竟有什麽目的,薑望現在並不關心。

  戲命笑了笑:“你就不擔心,我就像小聖僧所擔心的那樣麽?

  “你真的是來做生意的嗎?
”薑望問。

  戲命答道:“我真的是來做生意的。
祖傳的生意。

  薑望溫和地道:“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什麽事情都可以商量著辦。

  “那是不是應該正式認識一下?
”戲命問。

  薑望道:“等你覺得合適的時候。

  戲命若有所思,最後道:“那就再等等。

  “怎麽樣?
決定了嗎?
”薑望道:“房租可以給你算便宜點。

  戲命大概沒有想到還要算房租,愣了一下。

  薑望又補充道:“你在哪裡住不是住呢?

  這倒是有道理的。

  戲命便禮貌地道:“那就麻煩了。

  “不麻煩。
”薑望語氣輕緩,眼神真誠:“你的房間在隔壁,出門右拐,缺什麽可以去問白掌櫃采購。
他是個公道人。

  “……行。
”戲命不愧是來路不明的大人物,聽到還要采購也不拖泥帶水,起身便去了。

  薑望意態從容,又對連玉嬋道:“你的房間在左手邊,不妨先去看看,缺什麽跟白掌櫃說一聲就好,他會為你準備的。

  連玉嬋也禮貌地謝過,起身離開。

  偌大的靜室裡,便隻剩薑望和淨禮。

  兩人四目相對。

  淨禮和尚給了一個疑問的眼神。

  薑望點了點頭。

  淨禮直接把背後的鋪蓋解下來,利落地開始鋪床,一看就不是那種嬌生慣養的。
也是,苦覺收拾自己都收拾不明白呢,整天穿得破破爛爛的,要他嬌慣淨禮,也實在為難了些。

  薑望伸手攔道:“小師兄這是幹嘛呢?

  淨禮納悶道:“我問你咱們是不是住這兒,你不是點頭了嗎?

  薑望‘嗐’了一聲:“我以為你問我對戲命的安排呢……這是咱們打坐修行的房間,住的地方白掌櫃會讓人收拾的。
你的鋪蓋先放一邊吧,回頭還要帶回懸空寺嗎?

  淨禮糾正道:“是三寶山。
咱們的東西,一針一線都不能讓人佔了便宜,這是師父說的。

  薑望點頭讚道:“苦覺真人能夠洞真,不是沒有道理的!

  淨禮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對戲命的什麽安排?
我去把他套起來嗎?

  薑望連忙拉住:“不是,不是,算了沒事!
你就當他是個路人就好了。
咱們該吃吃,該喝喝,該修行修行。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坐正,說修行便修行。

  總算默契了一回。

  ……

  ……

  這幾天薑望總是顯化神魂在玉衡星樓中打坐,森海老龍總是來聊天。

  雙方好像因為前次的敞開心扉,而變得親近友好了許多。
舊日恩怨皆如雲煙,兩位有大肚量的,都不計較了。

  成道之機被毀掉算什麽?
讓給觀衍不也挺好!

  險些被奪舍算什麽?
不是沒奪成麽?

  一人一龍相談甚歡,交情漸篤。

  又何嘗不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呢?

  但不夠默契的是,薑望好像並不在意毋漢公的傳承,提都不曾提一嘴。
淨是關心些歷史典故,龍族秘辛,中古龍皇羲渾氏與人皇烈山氏的愛恨情仇……

  俺老龍又不是個說書的!

  終究是關心人族天驕的成長,期待薑望的未來,森海老龍以拳拳之熱心,再一次主動提及:“說起來毋漢公的那個傳承,我真的覺得很適合你。
你這麽天才的天才,你這麽完美的履歷……若不完美的洞真,實在也太可惜了。

  薑望歎了一口氣:“我是個腳踏實地的人,神臨都遠未走到盡頭呢,洞真的事情還遠。
回頭再說吧!

  森海老龍苦口婆心:“腳踏實地是好事,但有時候也要未雨綢繆。
豈不聞‘臨時抱佛腳,佛給你一腳’,事到臨頭,你還來得及嗎?

  薑望若有所思地道:“我更相信撐天之木,自抵風雨。
這樣,你再傳我幾部龍族秘法,讓我夯實一下基礎。

  森海老龍哭起窮來:“我剛直不阿,兩袖清風,又早早地被趕出滄海,哪有多少積累?
你又已是神臨境的修士,眼光頗高,我已經給了你一部瞳術,兩部神魂秘法,四部五行法術……”

  太虛幻境演道台已驗過,確實質量不俗,兌功可觀,老龍竟沒動什麽手腳。
要不然薑望也懶得再伸手。

  “哦,這樣。
”薑望歎息道:“可惜星空太遠,路途險惡,容易迷失。
我戰力低微,實在害怕出什麽意外啊。
要不然等我洞真再去吧?
那時候應該更有把握?

  “洞真的基礎沒打好,洞真之後可是無法再彌補。
我當初就是因為基礎不夠牢固,才被泰永那奸賊驅逐,後來也因此爭不過觀衍星君。
你看,一步落後,步步挨打。
”森海老龍非常為薑望著想,在拿自己舉例之後,又道:“這樣,我這裡還有一部龍族星圖玄構古法,乃上古龍皇所傳。
你學了之後,在宇宙之中就不會再迷路了。
我當初能夠找到玉衡,能夠定位毋漢公遺留,就是靠的此法。

  薑望絕非貪得無厭之人,也很照顧森海老龍的感受,很用力地推辭:“雖然學了之後我確實敢出發了……但這麽珍貴的法門,不太合適吧?

  “以咱們倆的關系——”

  “那就多謝了!

  第一件事,終於三萬均訂了,裡程碑加一。
這都靠大家口耳相傳。
感謝!

  第二件事,那個網文神場面是前三十才有演繹欸。
現在掉到三十多名了,大家集火一下薑無棄的“結為秋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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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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