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片衝洗的暗房門被推開,一縷暗紅色的光芒就從裡面滲透過來。
梅聲擋住大半的面容,用露出的那雙眼睛觀察著這個約隻有十平米的小房間。
暗房之中,隻有上方的一盞安全燈,釋放著嫵媚而又詭異的光源。
在靠南牆的操作台上,一些用來衝洗照片的顯影設備都被一面黑色的絨布所遮蓋。
同時牆邊的吊繩上,還用夾子栓掛著數量不少的相片。
這是梅聲第一次接觸這類事物,所以她看不太懂,隻是確定裡面沒有可疑之物後,走進了房間。
同時後面用被單罩著的三人也隨之進屋,將暗房的保險門關死。
看得出來,這間暗房很被房主人所重視,特意將房門換成了厚重的金屬保險門。
進入房間後,仇哲言將被單摘下,深吸了一口氣,四處觀察著。
這種暗房除了一些膠片愛好者,平常人接觸的機會很少,所以他看的有些出神。
但現在不是觀摩的時候,他簡單看了一圈後,望向了背後的保險門。
他總覺得這個厚重的金屬門,將整個房間變為密室,給他十足的安全感。
不過戴英琪卻完全不這麽想,他也在望著這扇門,低聲自語道:
“這門如此難開,一旦有鬼來襲,逃都需要花費不小的代價啊……”
房間太小,所有細微的聲響都能被所有人聽到。
解正掀開了牆邊椅子上的防塵布,坐在上面挪動了一下四肢,輕聲安撫道:
“放心吧,梅小姐會安排好一切的。
”
他這句話說的平常,但落在有心人耳中卻顯得有些陰陽怪氣。
梅聲站在操作台前,仔細地檢查著牆上掛著那一張一張的相片,沒有回頭冷聲道:
“他說的對,你們待在這等待生路成立即可。
”
戴英琪還是放不下心,於是他開始在這個不大的暗房之中,借著詭異的光線尋找起來。
其實他內心深處,對於解正的生路並不敢苟同。
雖然他的任務經歷隻有一次,但隨著潼關等人也分析過不少的任務。
一條正確的生路,往往是綜合目前所有情報,先解惑後逃生。
而解正的生路,顯然是跳過了第一步,直接進行逃生。
畫紙、鋼筆、墨水瓶這三件物品的意義,仍然得不到解答。
但真正讓戴英琪覺得詫異的是,這麽明顯的漏洞,為何梅聲、解正二人卻隻字不提。
梅聲似乎是擁有自己的計劃。
她在一樓阻止了戴英琪發問,想必希望通過這條生路來得到些什麽。
戴英琪心中對梅聲一直存在著仰慕之情,所以他願意配合。
哪怕梅聲並不是一個好人。
她這樣隱瞞情報,避開所有人暗中執行計劃,顯然是一個極為自私的想法。
而戴英琪大緻能夠猜到她的目的……
也許,梅聲是想通過執行生路,來進一步得到更加精準的線索。
至於在執行過程中,是否會發生死傷,她根本沒在意。
甚至她是希望待會要出現新的死者,這樣一來就能更好地為她提供新的情報來源。
所以戴英琪認為,生路大概率是行不通,這間密室裡要死人。
盡管他願意幫助梅聲,但他也不希望死的那個人會是自己。
於是他不能像仇哲言那麽傻乎乎地等著,開始在四處搜索起來。
如果這個房間中出現了“紙筆墨”三物,就更能驗證他的想法,並或許也可以為接下來的事情做出準備。
同一時間。
梅聲無意識地翻看著牆上掛著的相片,內心也開始活躍起來。
“解正的生路有很大問題,但他描述的經歷不會是撒謊,畢竟非親身經歷不會得到這些情報。
那麽我更傾向於他隱瞞了些什麽。
在那麽短的時間內,他怎麽敢斷定自己的臉沒有被畫家鬼觀察到位?
那麽他所謂的逃生步驟,絕不是拉上窗簾那麽簡單。
”
梅聲之所以答應仇哲言來到暗房之中避難,有兩個目的。
第一,就是希望利用再出現一名新的死者,來判斷“紙筆墨”三物的作用;
第二,就是為自己拖延時間,思索出解正的真實目的。
而另一邊,四肢重傷的解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梅聲的背影。
他的目光中帶著一份審視、一份警惕、與一份算計。
“梅聲親眼看到了袁、範二人之死,我不相信她內心會對生死路全無判斷。
所以她刻意迎合我的生路,顯然是希望從我的身上驗證些什麽。
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其實那副死亡肖像是我親筆所畫……”
事情的真相,其實與梅聲所想幾乎沒有出入。
解正的經歷自述,的確沒有撒謊,隻是有所隱瞞。
對於畫家鬼在別墅外的情報,他是如數匯報,並給出了自身的合理猜想。
但他隱瞞的部分是,他在進入客房的那一刻,就已經看到一套“紙筆墨”在床頭櫃上。
並且他在找到這套物品時,就將其收入囊中,正準備外出匯合。
但這個時候,二樓的位置傳出袁任的驚呼,讓其停頓了一秒鍾。
同一時間,他突然察覺到自身籠罩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之中。
就像是時間在他身上的流速變得緩慢,一道目光降臨在他的背後,讓其通身不適。
繼而,所揣的紙筆墨從懷中滑落,落在地面時,潔白的紙面上突然出現了一條條曲線。
就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正攥著一支筆在紙面上進行繪畫。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張紙上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形,ta被吊在空中,四肢的關節開始滲血。
詭異的是,畫上的情形也立馬作用於解正本人的身上。
他的手腳關節也在往外滲血,鑽心的劇痛如潮水般襲來。
解正當即意識到,自己正在被眼前未完成的畫作所影響,正在步入死路。
從這一刻,他的經歷就與對梅聲的描述,開始偏移。
解正在面臨死路之際,並不是回過頭拉上窗簾,而是拿出了遺落在畫紙旁的另外兩物。
他用乾涸的墨水瓶接住自己的血,而後用那根鋼筆蘸血,在那副未完成的畫紙上開始修改。
此時,畫紙上的解正已經被四肢被打穿,從他的正上方出現了一個模糊影子。
那影子也像是個人,正要用自己的手腳穿過他被破開的關節,從而讓其變為一個人彘。
這才是畫家鬼,賦予解正的死法。
但解正在急智狀態下,以墨水瓶接血,用鋼筆蘸血強行篡改了死亡肖像。
他把影子破開關節的一部分,改為了四條鐵鏈栓掛在棚頂,讓整個人吊在天花闆。
這樣做法,盡管會使其重傷,但卻不會導緻立即死亡。
當時的解正在見到篡改畫作有效時,內心頗為激動。
因為如果“紙筆墨”三物是這樣的用途,那麽毫無疑問它將成為此次任務的生路。
隻可惜,當解正完成死亡肖像時,他並沒有感覺到盯上自己的目光消失。
在失血過多,即將昏迷前,他的耳旁回蕩著一句惡魔般的低語:
“你逃了一次,逃不過第二次……”